苏锦词这一出现，正如郁茉所料，果然的，厉衍之对她的探究少了许多。但，厉衍之回来后也沉默了，也不似往常对她那般亲昵。郁茉心头亦是有说不出的失落，但这也恰好不正是她希望的吗？每晚，厉衍之回来后总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里头没有一点声响。偌大的屋子里，即便开着暖气，郁茉都觉得出奇的寒冷和空寂。吴妈早早的就离开了，时而郁茉跟厉衍之隔着一扇门，却好似隔了两个世界一般。“最初的怦然心动，果然对男人来说是令之念念不忘的。”

又一次，郁茉见厉衍之沉默着进了书房，脸上顿时带了戏谑的冷笑。压抑着心头的难耐和落寞，郁茉亦是转身进了房间。后来，两人好似又回到了最初。厉衍之晚上不再进郁茉的房间，而郁茉却是真如旧时的女人那般，独守空闺了。“你今天要出去？”

餐桌旁，厉衍之看着郁茉竟是化了淡妆，终是忍不住问道。一大早，他就见郁茉已经起来。心不在焉地搅着面前的粥，郁茉头也不抬：“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想今天逛一逛。”

她说完，却是没有任何心思跟他再聊下去一般。看着她，厉衍之顿时也哑然，也不过几天时间，他居然已经不知道该和郁茉说什么。又回到最开始的时候，餐桌上两人陷入沉默中。忽而，郁茉像是再也忍不下去，她倏然站起来：“我出门了，你慢用。”

她说这话，显得分外客气。厉衍之听着，心中徒然升起了不舒服的情绪，眉头也不由的跟着拧起：“要不，待会儿我送你？”

一听，正穿着大衣的郁茉倒是回头瞧了他一眼，不过却是面露清冷：“不必，不劳烦。”

说完，郁茉就径直往外走。两人已经同卧一榻，可郁茉如今生分得就像厉衍之只是个认识的普通人，这种感觉令厉衍之莫名的焦躁起来。见郁茉跟吴妈道了别后，头也不会地走了出去，厉衍之一直压抑的怒火泄了出来。手中的杯子砰的，被他用力的放下，厉衍之咬着牙，带了懊恼，低声道：“我就知道……真是个没良心的臭丫头。”

虞城的秋冬始终都带着阴寒，天气也一直阴郁着。一出门，扑面而来的寒气就让郁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不论在虞城生活了多久，郁茉始终都不太适应这天气。才走出来，方才高傲的郁茉顿时就稍稍屈了背脊。她是真跟厉衍之发了邪火，只要看到厉衍之那副刻意避开她的模样，她就受不了。但是……仰头，郁茉看着不远处光秃秃的树，不由的自嘲一笑：“这是不是就叫自作自受？”

按照约定的时间，郁茉准时的来到咖啡厅。她一走进，四处无人，不过角落中，亦是早已有人候着。深吸了口气，郁茉将心头的郁气压下，整理了心神，慢慢地走了过去。“久等了，莫叔叔。”

说着，郁茉越过他，在他的对面坐下。莫南见她一到，即刻身子一僵，眼里带了探询地看着她。郁茉哪里不明白，莫南这般看她是为什么，她嫣然一笑：“时间尚早，莫叔叔你有很多时间，可以了解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淡然的郁茉静静的看着他。见郁茉气定神闲的模样，心头埋了许多疑惑的莫南这会儿也跟着安定了下来。他的年纪足可以做面前郁茉的父亲，但相较之，这时还没有这小丫头淡定。不觉，莫南觉得有些荒唐。不过，他觉得荒唐的时候可不止这些。双手紧握，莫南看着郁茉慢悠悠的点了咖啡，又上了甜点，继而她又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直有些懊恼：“郁小姐，你……”“我的确和厉衍之在一起。”

口中点心的甜腻在嘴里化开，郁茉没有看他，沉静如水地说道。即便心头已经有了答案，但在听到郁茉亲口承认时，莫南仍旧是惊讶：“郁小姐，你怎么能？厉衍之可不是一般人，他绝对不是能随意玩弄的对象。”

“我怎么不可以？而且，我也没有随意玩弄他。”

放下手中精致的银质小叉，郁茉轻哼着眼里带了嘲讽：“莫叔叔，你这些年见识了那么多的大场面，我这点儿小女人的心计又怎么让你如此惊讶呢？于我来说，能攀上厉衍之，不是最快达到目的的方式吗？”

郁茉这话，却是让莫南不知该如何说。他张了张嘴，可半晌却是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道：“郁小姐，你的父亲在天之灵，是不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提到郁闻秋，莫南说不出的心酸。曾经那般高洁的人，如若真的能看到自己女儿这般，却不知该多么痛心。脸上的淡笑一僵，可片刻就恢复如常，郁茉暗暗咬牙，最后说着：“与其苟延残喘地活着，不如拼死一搏。莫叔叔，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已经没有我能选择的了。”

郁茉的语气显得是那么悲凉，可却又透着，向死而生的决心。“可是……不说厉衍之是何种角色，之后若知道你利用他，会如何反应。就说，你这般的小女孩……”说着，莫南却是有了些语无伦次。心头，莫南一直压着愧疚。郁闻秋对他有知遇之恩，那些年更是将他视为左膀右臂，而到最后，对自己的恩人的女儿，他却只能任其落入一个未知的火坑。“不这么做又能怎么样？你觉得凭着我的能力，能替我父亲讨回公道吗？”

郁茉一挑眉，望着莫南的眼神，带了自嘲，转而又道：“只要能替我父亲洗刷清白，这点儿付出，是值得的。”

望着郁茉，莫南心头五味杂陈。即便带了妆，郁茉此刻的脸色都带了些苍白，她极为平静的看着莫南，莞尔一笑，可却仍是带了些勉强：“其实，厉衍之并不如外界传言的那般。反倒，对我很好。所以，选择了厉衍之，于我而言好似也不是折磨。至少，我没费多大的气力就拿回了老宅。”

提到老宅，莫南脸色一变。“郁小姐，你想清楚了？现在，也许回头还不晚。”

咬咬牙，莫南道。看着他，郁茉眼里带了不可思议的冷意：“事到如今，你说回头？莫南先生，你觉得走到今天，我有为自己留过后路吗？难道说，到现在，你仍是犹豫？”

“我……是，你虽然有了厉衍之做后盾，可……”心头很是复杂，莫南始终都做不了决定。他不比郁茉，他心头有着牵绊，却并没有恨。即便以后他不能再待在宁氏，可即便作为一个普通人，他也能和妻子好好的生活，并且最重要的是，他的妻子现在情况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带着嗤笑，郁茉转而已经不复刚才的平和淡然，她眼里的带了寒意：“你的妻子病情好些了？”

听着郁茉的话，莫南从头到脚的竟是冒起了寒气，他看着郁茉，眼里带了些恐惧。“莫叔叔，你知道为什么你跟在我父亲身边那么多年，都未能自己打下一片事业吗？”

郁茉冷笑着，眉目阴冷：“我是恨宁启正，他毁了我郁家，但我却是有些佩服他。至少，在关键时候，他果决，够狠。而你呢？在我父亲身边那么多年，到最后也不过只是成了宁启正的一条狗……啧啧，到底是无用啊！即便我把你逼到这个份上，你仍是想偏安一隅。可是，同我走到了一起，你觉得还能独善其身吗？”

此刻的郁茉周遭竟然有了戾气，不似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青春，她眼底的苍凉和狠意，就如同历经沧桑的人，可其中又带了傲然的孤冷，令人不自觉地有了惧意。看着这般的郁茉，莫南顿时亦是松了口气，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带了些释然：“好啊！果然是郁家的孩子，不一般啊！”

说着，莫南已经拿出一份密封的文件，递给了她。“这份资料现在还不足以彻底绊倒宁氏，不过却也可以是压倒大象的最后一根稻草。”

莫南说着，又感叹道：“你说得不错，年轻时你父亲说过类似的话。这辈子，我注定当不了‘枭雄’，唯一想要的，不过是能陪着我的妻儿，安然地度过一生。郁小姐，这已经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了。以后，一切得靠你自己了。的确，我的妻子病情已经好转，可我却仍是不知她哪一天会突然离我而去。我已经别无所求了，只想带着她，四处走走……接下来，我会主动离开宁氏。”

郁茉看着手里的文件，心头有了悲凉之感，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莫南，却也有了些淡泊的姿态：“其实，你这般的选择，却是让我也送了一口气。谢谢你，莫叔叔……这已经足够了。我想，曾经我的父亲，亦是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心愿生活。这世上有太多不得以的人，能看透看开，再好不过了。”

“郁小姐既然这般想，为何不也就此放下呢？”

“……向来，都是旁观者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