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走投无路的庞恪众人被一伙山匪团团围住,正以为要就此栽倒在此,突然四周突起枪响,将那一众土匪都给扫成了筛子。尘埃落定,庞恪朝马匹上望去,只见马背上坐着的人赫然正是前些天打过照面的——任猎飞。从马背上下来,任猎飞牵着马来到庞恪面前,与面前这个风光不再的黑老大四目相对。派洛枫也跟在首领身后一步步走来。时贝儿见了他们,顿时面露惧色——她还记得当时任猎飞他们杀掉月牙时候的恐怖。“不用怕,贝儿姐。”
开口的是派洛枫,他长得不高,甚至只能说比时贝儿稍稍高那么一点儿。两人正面相对站着,派洛枫坦率地伸出手,说:“同学们,我们囚者F6这些天一直在密切观察你们。”
密切观察……我们?众人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豹子、小龙也跟到任猎飞身后,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所谓的‘匪王’是你?”
萧玲玲从裤兜里找出那张揉得皱巴巴的信纸,捏在手里问任猎飞道。任猎飞笑笑不置可否,示意派洛枫继续讲下去。“别紧张别紧张。我们现在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来谈合作的。”
“合作?”
崔铁全握紧了拳头,上前一步把庞恪挡在身后,“老大,别信他,这帮吃人不吐骨的恶魔,你问问他们这些天杀了多少人!”
崔铁全说罢,身后的时贝儿浑身又颤抖了几下。她又一次想起月牙倒在叶闹仙刀下血花四溅的模样。“哈哈哈……”谁知任猎飞竟然笑了几声,随后摸了摸身边这匹失去主人的马。他明显从马身上感受到颤抖,大概连这匹马都感受到任猎飞身上迸发着的杀气了。站在后面,郑棕邪脸上却毫无意外之色。他看看任猎飞,又打量着搞不清状况的小龙和豹子。他早就想到幕后的主谋就是任猎飞,现在更令他好奇的是对方的动机。任猎飞,为什么要频频出手救他们?他们这帮穷困潦倒的末路人,身上到底还有何剩余价值,值得任猎飞挖空心思派人追踪、暗中保护?庞恪则把暴躁的崔铁全揪了回来,随即用眼神示意任猎飞继续。任猎飞神会,朝派洛枫反反手。后者见状便继续道:“我们有个计划,需要各位成员的参与。至于为何要找你们,是怕外人走漏了风声——因为计划的本质是撒个天大的谎。总之出于各种原因,一定要来找你们合作。如果你们不答应……”派洛枫说着说着便戛然而止。紧接着任猎飞收起了笑意,盯着貌似还在沉思的庞恪,接言道:“不答应的话,也没更好的去处,不是吗?”
“不可能!”
崔铁全显然不相信眼前这群人的品性,而彦辰作为灰裘囚者F6入侵那晚的亲历者,现在也在犹豫不决。萧玲玲和乔雪傲虽然没见过他们的恶行,但这段时间也听过彦辰、崔铁全他们讲在灰裘碰上他们的倒霉事,心里也对这帮人打怵。眼见众人似乎都充满了抵触情绪,派洛枫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猎飞扫视一圈,除了明显表示抵触的人,似乎静下心来权衡利弊的只有庞恪和郑棕邪二人。“任猎飞,把你的计划说说看。”
庞恪听完派洛枫那一番领导式的发言,心里也很不爽。但他随即又被对方提到的“计划”吸引了注意力。一个“计划”,本质是撒谎,不能为外界宣扬,并且性质是合作。有意思。任猎飞是个爽快人,不打算藏着掖着什么,直接就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庞恪。甚至包括他这些天以来的动机,以及日后的复仇计划。想必大家都还记得,任猎飞曾经害死了巩三,抢来了剩余的六颗糖豆。这糖豆作为规则者给的“特殊道具”,每吃下一颗都能获得24小时的不同异能。比如任猎飞最先吞下的橙色糖豆与紫色糖豆,对应的能力分别是发光发热与召唤影子。这些能力,曾经给庞恪造成了相当大的困扰,甚至一度让他被任猎飞俘获。提起这个庞恪就心有余悸。而这次,任猎飞计划利用剩余四颗糖豆中的某几颗,夺来省基地的控制权,以及换来全天下的信任。最后,他还向庞恪许诺,一旦计划成功,最后他做省基地一把手,让庞恪做二把手,其他人也都能过上吃穿不愁的生活。“你想翘翻省基地的统治,然后给正在追杀我们的全天下人洗脑?任猎飞,虽然我不知道这些糖豆的具体功能都是什么,但我觉得你这是在痴人说梦。”
听完任猎飞的话,就连郑棕邪都不信了,在旁质疑道。豹子和小龙站在一边听这两拨人你一言我一语。正听得出神,派洛枫过来塞给两人各一只背包,包里装得鼓鼓囊囊全是吃的用的,足够他们过一个半月的。而派洛枫这么做的意思,也很明确,他们两个作为外人现在应该走了。小龙和豹子心领神会,二人皆最后看了一眼萧玲玲,牵着手在竹林中隐去。……“好吧,我觉得我们囚者F6已经拿出了足够诚意,你们要是不相信我,或是不相信这个‘计划’,那就算了,你们继续自生自灭吧。”
说罢,任猎飞一摆手就要走。彦辰一听对方这语气,顿时火冒三丈地抬起头正准备骂,一抬头就看见了圣仔罗。只见圣仔罗一个劲儿的朝自己挤眉弄眼,做着口型:答应他!答应他!彦辰见圣仔罗这样暗示自己,心生奇怪。圣仔罗那表情看上去很焦急,似乎不像是在作假。不知怎的,潜意识驱使着彦辰张开嘴,嗓子呜噜呜噜滚出几个字来:“任猎飞,等等!”
他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圣仔罗,他从对方的表明上读出了情真意切,他相信对方不会欺骗自己。“我们只想了解一下具体的计划内容,比如计划大致该怎么实施,或者计划的实施周期之类的。”
彦辰赶忙说道。身侧的崔铁全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彦辰,你疯了?你相信任猎飞?”
彦辰也用胳膊肘回敬崔铁全:“我不信任猎飞,我信的是圣仔罗。”
还记得,当初在熊洞的时候,圣仔罗故意放走了彦辰他们,并在最后冒死救出乔雪傲的事情。彦辰相信,圣仔罗从来都不是什么坏人,他一定是被逼的,错的都是任猎飞才对!崔铁全气呼呼道:“好吧,好吧!反正我是信不过他……”“那你就一个人走吧。”
庞恪盯着崔铁全,又看着流露出一丝阴沉和期待的表情的任猎飞,上前一步,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握手不必了。”
任猎飞拍开庞恪伸来的手,随即从衣兜里找出一张折了三下的白纸递给他。庞恪接过纸,打开之后,一副手绘的地图呈现在他眼前。这份地图的标题是:省基地(青龙)大致分布图。还记得之前任猎飞他们潜入省基地内部打探情况,后来叶闹仙还被抓了,众人险之又险逃出来。就那天晚上,当时派洛枫的任务就是负责摸清省基地的地图,以便日后行动。现在庞恪手里的这份地图正是派洛枫当时画下来的。“你们可以上车了。更多事情到时候再议。”
派洛枫招招手,圣仔罗率先来到驾驶座上,他们开了两辆车来,都是大面包车,一辆能坐六七个人的。其他人陆陆续续都上了车,就连不服气的崔铁全也不得不选择相信对方,无奈地来到了副驾驶,眼神之中仿佛镀着一层流火,死死盯着驾驶座上的圣仔罗,满脸都是警惕与不相信。庞恪走在最后,正准备上车,被任猎飞一把拉住。“怎么?”
庞恪收回踩进车里的一只脚。任猎飞指了指手里牵着的马:“骑马,我们两个。”
语气里毫无邀请的意思。庞恪好像也习惯了,没说什么就跳上了马。“对了,你还没说去哪。”
彦辰坐在圣仔罗的靠背后面的座上,朝他和外面的任猎飞问。“去烨陇市郊区,我们在那儿有个秘密基地。”
圣仔罗道。……两辆车缓缓开动,绕过一根根竹子,十分娴熟地扫起一条蜿蜿蜒蜒的烟龙。而这匹土匪头子的骏马也毫不示弱,在任猎飞快马加鞭下飞快地在后面追,加之竹林里车辆机动性的问题,竟一时间跑在同一水平上。庞恪这还是第一次骑马。他以前倒是骑过大象,不过是来华夏以前的事儿,而且骑大象虽然威风,可哪有现在这种风呼啸着从身边掠过去的爽快,骑着马驰骋沙场,再配上自己这等绝代英姿,有种古代将军的威气了,好酷!他坐在任猎飞后头,畅快地把手枕在脑后,让粗壮结实的手臂也感受感受风的洗礼。“别瞎动,第一次骑。”
任猎飞没好气地骂道。话音刚落,庞恪这才从威风凛凛的中二遐想里脱出来,想起面前还坐着个任猎飞,顿时脸上的表情回归严肃,心里也开始作起各种思量。庞恪随意地半躺着,又故意挪了挪屁股,不等任猎飞骂人,他便抢着问道:“任猎飞,你单独叫我,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你一直在后面给老子动,老子不敢分心说话!”
那你还说。庞恪在心里骂道,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妥协道:“行——那我不动了,你别分心先,摔着就不好玩了——好,好……我找到最舒服的姿势了,不动了,你说你的。”
庞恪嘴里嘟囔完这一长串,换来的则是任猎飞的又一声轻笑。任猎飞挑逗式地,用起那他平时面对猎物时才会拿出来的戏谑腔,嘲讽道:“我还以为你是什么稳重的人,想不到竟然也跟孩子似的。”
“呵,谁会一整天严肃得跟个雕像似的,板着个脸,烦不烦,”庞恪说着,正想再挪挪屁股,想起刚才任猎飞说的,又克制住动作,“倒是你任猎飞,你好像也不是那种纯粹的理性机器,就像现在,你居然也是个通人性的人。”
“人性?呵,什么垃圾。”
听到庞恪话里最后这个词,任猎飞在喉咙里呸了句。至于庞恪话里把他骂成狗的那层意思,他倒觉得无所谓。似乎跑题了。庞恪清了清嗓,换上平时那种听起来中气十足的声音:“别扯了任猎飞,这些天我有好多话想问你,你最好给老子老老实实回答。”
“哦?”
任猎飞眉毛一挑:“我要是不好好答呢?”
“你不会想试试的。”
庞恪作势硬了声音,他知道凭这个根本唬不住前面这个身经百战的杀人狂,但他能确信任猎飞伸出的援手并无恶意。如果只是单纯想问他一些事情,他是不会回避的。任猎飞冷笑着:“可以,不过在此之前,你也得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你问。”
庞恪想都没想就应道。风撩动庞恪的头发,任猎飞又一次猛地挥出鞭去,马儿又一次嚎叫着加速狂奔,迎面过来的风更猛了。任猎飞问庞恪,有没有恨之入骨的人。凌乱的风把声音也打得支离破碎。庞恪勉强听清任猎飞的话,挑着嘴,半笑道:“有,你。”
“……”任猎飞不作声了,庞恪意识到对方可能当真了,实言道:“是曾经是你。你曾恐吓过时贝儿,又来灰裘试图掳走彦辰。老子的逆鳞都给你冒犯遍了,想让我不恨你恐怕不太可能。”
“哦?那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什么?”
“为了……满足个人癖好?”
“放屁,”任猎飞啐道,“老子可不是叶闹仙那变态,老子要报仇雪恨,要让那群伤害过我的人血债血偿。”
“报仇?”
庞恪一听感觉不对,“贝儿、彦辰和你有仇?还是我和你有仇?说清楚!”
“呵——”任猎飞摇摇头,他告诉庞恪,自己做了这么些,无非是想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来助他一臂之力。他的仇人太多了,而且有的是高官,有的是混黑的,有的是警员……凭他们囚者F6寥寥数人,根本不可能杀死所有仇人。他必须握紧一切有利筹码:丧尸病毒解药、七颗糖豆、探测器……他一件一件收集起规则者的道具,并杀死了他们的持有者——月牙、巩三,全是他干掉的。这么做,无非也是怕他们日后闻着味儿来找自己寻仇。任猎飞深知仇恨的力量,毕竟他自己正是受到了仇恨的洗礼与浇灌,才变得如今天这般强大。为了斩草除根,不让他们日后妨碍自己,必须灭口。“所以,那天你大闹灰裘杀死的那几个警员都是你的仇人?”
“是。”
“然后你试图绑架彦辰,也是想威胁我成为你的棋子,参与你的复仇计划?”
“嗯。我看上了你的实力,庞恪。想拉你上我的船,只能用这种手段。”
“噢,所以你现在做这一切,说到底还是换了个思路想拉我上船而已?”
庞恪哼道,“任猎飞,你还真是执着。”
马儿躲过迎面的几根长竹,身形一侧,甩的任猎飞和庞恪都差点没坐稳。俩人都是第一次骑,多少还有点不适应。任猎飞不再作声,压低身子专心骑着马。要是半路掉下去摔死了,什么计划都黄了。太阳升了起来。暖呼呼的光耀在几人脸侧,庞恪环顾四周,发现竹子明显比刚才稀疏了些。他知道马上就能出去了,这么长一段路要是让他们走出来,估计又得一天。现在跟着任猎飞他们不到俩小时就出来了。路上也有零零散散的丧尸,都被任猎飞骑着马避开。庞恪时刻关注着两辆车里的同伴,所幸路上没再碰上昨晚那种大规模的尸群。“说起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任猎飞说。“你倒记性好,”庞恪仰了仰身,“我就没那么好记性啦,记不住,麻烦你再问一遍啦。”
“……有意思。”
任猎飞再次扬起长鞭,抽得马身又是一道赤剌剌的红。庞恪知道对方在等着自己的答案,心里暗道:这人好认真,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家伙。“要说恨之入骨的人,”庞恪配合着他,算认真地想了一番,“曾经有,不过早都被我杀没了。”
庞恪刚说完,前面任猎飞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你父母呢?你不恨他们?”
父母?庞恪怀疑风太大听错了,刚才他说什么?“你要是不恨你父母,又为何要大老远跑来华夏?”
“什么……你……”庞恪的手搭在任猎飞肩膀上,狠狠地掐住对方的肩膀。“你怎么知道的?”
这对于庞恪而言,也算半个秘密吧,平时就连接待处的人都极少知道这事。而现在,任猎飞居然如此笃定,这一定不是猜的。庞恪掐住任猎飞肩膀的动作,令后者肩头碎了般生疼。任猎飞赶忙甩开庞恪的手,下一秒却不是发作,反倒语气更平和了些。“看来,你也是个蕴藏着愤怒的人。”
任猎飞的嘴角上扬,嘴缝形成的诡异线条仿佛生来就长在他脸上,难以名状的阴险顺着嘴角爬上了眉梢。他知道,庞恪是同道中人。这回,可真是强强联手了。如果想要日后稳住属于他们挑战者的势力,最起码形成点儿气候,才能有筹码去发动更多人找通关圆珠。庞恪暗想。这也是他愿意跟任猎飞合作的一大原因,如果只靠庞恪自己,怕是根本做不到任猎飞计划中的那些疯狂事。这下该焦头烂额的,怕是轮到张连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