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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任猎飞没工夫再像以前那样下战书。不过看野胜的防备架势,也许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对方已经严阵以待,很多装甲车都在司令部周围狭窄的旷地边巡视。任猎飞从未被如此防备过。
他心里仍如先前那般波澜不惊,从未因对方的戒备而懊恼,也没因受重视而感到兴奋。计划越向他理想的方向推进,他便越感到平静。 云朵爬上树梢,有点发亮的太阳光从脑门上投下来的时候,众人才意识到已经下午了。 成规模的傀儡几乎占领了省基地的各个街道。这些傀儡会本能地找普通人“感染”,只要时间还在绿色糖豆的生效期内,这种可怕的精神病毒最终会控制相当大规模的人群。规则者提供的这种通过“眼神交汇”传播控制的异能,就像是提前设计好了似的完美地应用在了任猎飞的计划中。 “实在是,太契合了。”郑棕邪在心里暗忖。 他独自驾驶一辆车,对于习惯了形单影只的他,并不习惯和其他伙伴一同上路。哪怕是彦辰、庞恪这些熟人坐在副座,他有时也会觉得不自在。 他觉得一切都太巧合。感觉像是提前设计好的。这颗糖豆、他们与任猎飞的合作……乃至整场游戏,都像一个提前预判好了的局。郑棕邪自言自语道:“总感觉有些东西已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他的判断一向很准。但如果非让他说出些什么依据,他只能说:直觉不讲逻辑。 总感觉,规则者一直在运用那双无形的大手掌掴一切。 下午两点,七人浩浩荡荡地驱车去往司令部。这里野胜所处的所谓“司令部”,当然并非真正的司令部原址,而是坐落在一处写字楼群里,看起来相当低调。 按理说其属于军队中负责军事工作的领导机关,好歹也得在军事基地里。然而烨陇市以前没有相关的军事基地,想迁到一个醒目显眼的地方不太可能。 平时倒还好,作为基地的最高军事官,我们的野胜司令平时就呆在那座写字楼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大事儿要搞。最近的麻烦事儿一是砌石墙,二是搞预备军,三是应付挑战者。他平时除了开会讲演、偶尔出去溜达几圈以外,也就剩下睡觉了。 如今,原本人来人往的司令部——我们还是称之为“写字楼”吧——现在已然围满了持枪警戒的军队,以及几辆高大的装甲车。 天上徘徊盘旋着军方的飞机,随时随地在巡视。任猎飞他们隔着老远就听见这飞机翅膀的轰鸣声,离目的地越近噪声越大。 望着这漫天军备,除任猎飞以外的挑战者们皆感到头疼。就连庞恪都没什么把握,在对讲机里对任猎飞说:“别再靠近了。那些飞机上都有机关枪,别被打成筛子。”
任猎飞听了庞恪的话。实际上他也正打算停车先观察一番。 他们把车停在距离司令部两个路口以外。至少隔着三公里的距离,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仍旧刺耳。很难想象生活在附近的居民们该被扰得烦成什么样子。 那些飞机不止在盘旋,偶尔能听见子弹发射的声音。一开始他们还奇怪,直到任猎飞念念有词道:“野胜可真够谨慎的。”
司令部附近方圆数里,所有行走或开车经过的路人都会遭到一阵弹幕袭击——他们可不管什么挑战者、傀儡还是普通人,只要不确定对方是什么,就无差别屠杀。 “怎么办?这帮家伙太苟了。”
崔铁全说。
郑棕邪也在对讲机里附和道:“戒备程度远超预期。”庞恪问任猎飞:“你的绿色糖豆能不能把傀儡聚集在一起?”
任猎飞没说什么,他再次催生绿色糖豆的能量,想要看看向虎洋和艾维薇现在的位置。 “嗯?什么情况?”
任猎飞眼前的画面顿时变得一片黑暗:他甚至不知道,他的这两个原生傀儡现在身处何处。刺鼻的臭味传来,好像是下水道的味道。 这两个蠢货,是掉下水道里了? 任猎飞并不知道艾维薇和向虎洋是怎么进去的,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下水道强烈的恶臭气味令他作呕,任猎飞连忙切回自己的视角,不再操纵它们。 他的绿色糖豆除了能操纵原生傀儡之外,普通的傀儡他虽不能感同身受地操纵,但他可以为这些傀儡设定某个特定的迁徙方向。他可以把方圆数里的傀儡聚集起来,只是需要时间。 正当他们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广播里突然爆出一声轰鸣,一个违和的男声刺耳地咳嗽了一阵,听得出是个嗓子沙哑的中年男播音,像是被临时拉来充数的。 人们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刺耳的广播声吸引了注意。滋滋啦啦的声音持续了几秒,那播音员像是这会儿才找到正确的稿子,说:“任猎飞,我们承认你们的勇气,也衷心地希望你们能认真听接下来的内容——并在听完后作出正确的选择。”
任猎飞听了面露冷色,脑袋一耷,心里明白对方要做什么。 广播里的男声继续道:“这里是我们普通人的家。我们本可以安居乐业,却遭受了丧尸的危机沦落至此。我们又搭建了抵抗丧尸的防线,你们却带着灾祸找上门来……” 话外意很明显:一切都是你们害的。 “咱们人类从原始时代起,注重合作,讲求团体。千百年来大的洪灾旱灾数不胜数。同一个物种抱起团来抵御天灾,这是无所谓文明高度的,是种间那份隐藏在血脉和基因里的团结。”
“今天,我们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灾难,也凝聚了空前绝后的向心力。幸存者们仅用数日就搭建起了万里墙垣,省基地的一切应急制度和准备军都建立得飞快……” 看来野胜他们不仅有武装防御,还有这一手准备。 郑棕邪侧脸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崔铁全和彦辰,喃喃道:这是打算动之以情了? 后面的内容郑棕邪没怎么听,只听到最后广播里那个男播音用振奋人心的声调高声道:“人类文明已经克服了重重困难,不能在这个关口倒下。一切文明的演进总会有牺牲,你们身上肩负了太多代人的努力。我们的未来不能付之一炬!”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煽情。郑棕邪在心里嗤之以鼻:不会有人被感动了吧。 其实挑战者们在心里都清楚,这番话未必真是说给他们听的。很可能这一切都只是野胜政权在表明立场,他们口中所谓的“团结”并非想要说动挑战者,而是不希望幸存者们暗潮涌动,想试图把人心团结起来,巩固自身的稳定。 “任猎飞、彦辰、圣仔罗、庞恪、派洛枫、萧玲玲、郑棕邪、崔铁全、时贝儿、乔雪傲,以及本身不属于‘挑战者’但停留在他们身边做事的晴空,你们都是有感情的,抛去跟规则者的那层关系,你们也和大家一样都是有朋友、有家人、有梦想的人。你们……” 啊呸。郑棕邪听不下去了。什么叫“抛去跟规则者的那层关系”,那不就等于抛开事实不谈? 不过听了这番话后,任猎飞和庞恪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放松的神色。庞恪侧脸瞥了一眼任猎飞,低声说:“看来他们还没查透彻。”
野胜他们似乎并不清楚现在基地里都有哪些挑战者,说明他们也并没能掌握他们一直以来的行动信息。这对他们接下来的行动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耳边全是广播里那帮站在高处的人的高谈阔论。什么“为了人类”、“为了地球”……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一个人死了,不过是开具死亡证明,拉去殡仪馆火葬或入馆入土为安,然后删除网上的一切社交圈子,户口本注销,骨灰随着一年又一年的沉淀变得无人在乎,最终在社会上、圈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人活着的时候四处奔波,活在既定的生存轨迹里,活在设计好的无形牢笼之中,看似自由自在实则迫不得已,看似光鲜亮丽实则一片灰暗。忙于生计的人们,有几个是真的为了国家、为了文明、为了地球而活的?有这个心又如何,有多少人能腾的出手真正去追逐这些高尚的东西…… 这么高大上的言论,郑棕邪本以为只是太平年间的虚妄鸡汤,没想到现在这种极端社会里依旧会有这种观点传播。 不过,也有聪明的地方。郑棕邪心想。 或许人们已经惶惶不得终日,心里看不到绝处逢生的希望,这种时候把这些鸡汤浇灌下去,兴许比太平年间更能激起人们的共鸣。 “没人绑定咱们的命,道德绑架都去死。”崔铁全越听越生气,听到后面直接口无遮拦地骂了起来。
广播还在播放着那些没营养的鸡汤。挑战者们已经听不进去了。 任猎飞闭着眼,体内默默催动绿色糖豆的能量。一时间无数失神的傀儡同时抬起头,像是得到了某种召唤一样,下一秒便迈着整齐规律的步子,转了方向,朝野胜的写字楼慢慢包围过来。 多数人都沉浸在对广播里那帮家伙的批判痛恨之中,却是没注意到几架武装直升机已经盘旋在离他们更近的地方了。 庞恪反应迅速,第一个察觉危险来临:“小心!”几乎说话的同时,一阵火力扫射倾泻而出。所幸他们都还在车里,这一阵来自头顶的扫射并不能把车顶贯穿杀死他们。
同伴们反应过来后连忙撤退,拼命地在城市中穿行找掩体。 “找车库,附近有没有商场?开进地下车库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其他人纷纷跟随他逃亡。几辆车簇拥着你追我赶,大家本能地都意识到了危险。
庞恪见其他人都已经后撤,临走的时候看见任猎飞还停留在原地。他又瞥向天边,越来越多武装飞机发现了他们。 广播里仍然在继续播送着洗脑的言论:“今天用你们二十几个人的命换取世界回归太平,你们心底里有何不愿,有何不甘,能跟人类文明存亡相提并论……”不知道谁写的文稿,读了能有五六分钟全是鸡汤,让人听着生气不说,故弄玄虚招人骂的同时还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要不是庞恪反应足够快,不知道刚才那轮扫射会不会有人受伤。 “老大!你们在哪?”撤退的那些人还在手忙脚乱,彦辰环顾四周没发现庞恪,就在对讲机里着急地问道。 “我没事。”
庞恪没走,头顶一下子盘旋了大量飞机。又是一堆子弹扫射下来,庞恪连忙把驾驶座调到最靠后,身子缩进方向盘下面的空间里躲避。他打算把任猎飞救走,任猎飞似乎在操纵傀儡。根据以往的经验,他这个时候没有自我意识,是十分脆弱的时候。 真该死,偏偏这个时候被省基地那帮家伙发现。 “任猎飞!”
他赶忙喊了一声,他不能体会对方操纵傀儡时的境况,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做点什么—— “哒哒哒——” 一轮子弹扫过庞恪刚才靠着的座椅,真皮座椅被射得棉花爆出,庞恪耳边顿时被这轰鸣声占据。他非常想抽出手来拔枪还击,奈何对方火力过于强大,他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他勉强摸到车门把手,把车门稍微打开了一点儿,用力仰头往门缝那边看去——任猎飞还在那端坐在座椅上,似乎并没有受到伤害。 他又连忙看了看四周,任猎飞的车刚好停靠在拐角,那些直升机的直线子弹终归有盲区,任猎飞刚好就处在其中。 “老大!你没事儿吧!你在哪!我要回去找你……你、你没事吧……” 对讲机里又传来彦辰焦急的声音,语气里满是惶恐与担忧,到后半句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需要人手吗老大?”
晴空也说道。
“不需要,管好你们自己。”庞恪抽出手来说了一句话以后他就后悔了。身边全是子弹爆鸣的轰声,这只会让同伴觉得自己更危险。
他才不需要有人为他做傻事。 “任猎飞!你特么给老子清醒清醒!”庞恪决定放手一搏。他瞅准时机一脚踹开车门,随后飞快地在地上翻滚一周。枪林弹雨瞬间锁定了他的位置。 作为曾经徒步与雪崩赛跑的存在,他的速度不是盖的,简直称得上健步如飞。估计那些开飞机的射手们也没想到会有人跑这么快,一时间无数子弹落空,弹片乱飞。庞恪则趁乱来到任猎飞的车后,利用车身作掩体,无数子弹扫在车屁股上四散弹开,有一颗甚至划着庞恪的袖子过去,整条袖子被烧开一条狭长的破缝。 “任猎飞!”
庞恪不敢怠慢,翻滚一圈便来到车门前。他知道叫喊没什么作用了,便一手抓住车门,用力摇晃着整辆车,希望能在别的感官上给任猎飞带来点刺激。 车门没有任猎飞从里面打开,从外面是没办法开的。 天上那帮武装直升机盘旋了一会儿,见他们都跑出了视野范围,便继续在天上调整角度。庞恪知道来不及了。 “好吧……” 嗓子里发出猛兽般可怖的恶吼,庞恪一下子全身暴起,手臂肌肉几乎要胀破他那件小外套,抓住车门的那只手手指紧紧箍住可以抓的地方:“呼!——”他爆出全身力量,伴随铁皮断裂的声音,车门被他生生撕下来扔在一边。整辆车剧烈摇晃着,在车门断下来的那一瞬间滑出去老远。庞恪又连忙上去几步抓住保险杠,手抓上去的瞬间便让车子停了下来。 正是这一刹那,武装飞机已经调整好了位置,无数机枪正瞄准庞恪背后。 庞恪跳上车,整个人顺势扑倒在任猎飞身上,把后者压了个一脸懵。与此同时又一轮扫射打在刚才庞恪站着的地方。 “滚你副座上去!”
庞恪一手抓着任猎飞的腋下把他放在副驾驶上,脚踩油门。 任猎飞一脸懵逼地捂着头,刚才操纵大批傀儡已经消耗了他的精神力。若不是被庞恪扑上来压住的这一下,他到现在都回不过神,仿佛四周的一切都是一触即破的幻象。唯独腋下被庞恪那只猛兽般的爪抓住的地方还在火辣辣的生疼,不断刺激他的意识回归。 车子一溜烟飞了出去,后面的武装飞机把后备箱和后面的玻璃射了个遍,庞恪把任猎飞的脑袋按到腿下躲过上面的弹幕。 “看来这绿糖豆……还真是不好操纵。”
任猎飞恍惚着闷声道,“刚才有点儿走火入魔了……”
“你小子,这回就当还你人情了。”庞恪说着,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枪,探出脑袋就给了后面的飞机几枪。他的枪法可比身后这帮乌合之众强多了,专门瞄准螺旋桨下面的旋转装置,而且一打一个准。没几枪的功夫就有两架飞机飞不起来了,只能悠悠地黯然落地退场。 任猎飞也很快反应过来情况,摸出手枪帮庞恪补充火力。相比之下他的准头就没那么好了。 眼见火力覆盖得没有先前那般密了,庞恪这才松了口气把身子重新坐回车里。任猎飞也认识到自己脱困了,悬着的心放下,开始调侃起庞恪:“你,得两百斤了吧。”
庞恪不理他,耸了耸肩。 任猎飞继续说道:“真是死沉。老子肩膀都被你压酸了。”
“刚救了你。态度好点儿,”庞恪淡淡道,“你不是走高冷路线的吗,这两天话有点儿密了。注意一下。”
“哈哈哈哈……” 听庞恪这么一怼,任猎飞反而爽朗地笑了一阵。他的笑声不复以往的阴狠和沉寂,而是真实发自内心的快活在涌动。 街道、地标和绿化带都在向后远去。庞恪左边的车门被他完整地撕了下来,现在是毫无遮掩的状态,凌厉的风就这么从他身侧掠过,要是换作普通人坐他那位置,或许早就被流体压强吸出车外了。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任猎飞,你笑起来很傻逼。”
“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说的。”
“哦?怎么,不同意?”
庞恪故意正了正身摆出一副“我不好惹”的架势。
任猎飞不打眼瞧他,嘴角倒是一勾:“哪儿敢惹您呀,庞老大~小的这报仇雪恨的计划能不能成功,还得看您呐。”阴阳怪气。
庞恪没管他,只发觉背后一阵凉意。任猎飞这家伙仅阴阳怪气就足以令人竖起寒毛。 他们倒是聊得愉快,殊不知他们身后那帮武装飞机已经反应了过来,不仅穷追不舍,机枪的端口也已瞄准了车子的轮胎。 “下地狱吧,‘挑战者’……” 做人类文明的牺牲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