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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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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剪着翻书的身影投在窗棂,走动的脚步声里,陈鸢收回视线回来坐下,今夜的事让他疲惫,见识了传说中的阴差,心里的那股激动还未褪去,怎也没有睡意。  索性拿过灯罩放去油灯,籍着昏黄的光芒,将《黄川杂疑》翻去一页,继续读着一段《去影》的故事,令他微微蹙眉,甚至感到后颈发凉。  “割影如割头,将对方影子手脚、头颅折断,其人也会受相同之状,这书里法术尽是恶毒之术.....”  往后翻,还有如:凭随身一物令人肠穿肚烂,或恐惧某物的之法。旁人当做志怪来看,倒是新奇,可陈鸢知道,这书里的法术都是实实在在有的,用在人身上,简直防不胜防。  他将书页对准火光,上面内容并没有像《纸马》《祝由》这些故事标注出法诀的字迹。  ‘难道说失传了?’  飞舞的蛾子‘噗噗’的撞着灯罩,风从外面吹过时,宅邸前方陡然响起轰的巨响,陈鸢连忙书阖上放去怀里,开门出去,东厢的丫鬟仆人也都跑了出来张望。  今日发生的事,让他们对一点风吹草动都颇为敏感。  “你们在这里守着你家公子,我过去看看。”

陈鸢朝他们吩咐了句,回屋将木雕拿上,脚步飞快穿过廊檐,快到前院,碰上同样赶来的刘夫人,老妇人有些焦急想要去前院看看怎么回事,不过被陈鸢拦下来,让她先回去,并且叮嘱其他人暂时不要过来。  “老身省得,先生乃高人,望将老身丈夫带回。”

陈鸢没有保证,抿着嘴唇径直走去前面拐角,檐下风铃‘叮叮……’的声响中,前方视野展开,风水墙那边,几道身影跌跌撞撞跑了过来,绊在花盆上,扑去地面翻滚几圈飞快爬起,屁滚尿流的跑去其他方向。  “救……命——”  呼喊的声音凄惨无比,跟着有身影踉跄过来,没几步就坐去了地上。陈鸢捏紧了木雕,快步出了屋檐,一个靠着墙壁瘫坐地上的身影浑身是血,虚弱的伸手去拉陈鸢衣角。  “救我.....”  指尖还未抓到衣角,那人手臂无力垂了下去,脑袋靠着墙壁软软低下,没了任何声息。  绕过风水墙。  是一地的尸体,或还没死的人抱着残缺的肢体痛苦哀嚎,刘员外衣衫破烂,脸上全是血水,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还没死,瘫坐在地上,蹬着腿不断的向后蹭,正惊恐的望着那一地尸体间站着的身影。  那是满脸黑气盘旋的李远山,浑身上下透着颓丧而又诡异,仅伸出手,就将周围惊恐乱跑的人抓住,捏住对方脖子提去半空,五指瞬间掐入血肉里一捏,鲜血顺着碎裂的血肉挤压出来。  “在哪里……你儿子刘伯元……”黑气下,男人虚弱而嘶哑的声音挤出喉间,随手将尸体丢到脚边,然后迈开脚步朝对面不停后退的老人走去,“……在哪里……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儿在下面等了许久。”

巨大的恐惧让瘫软的老人急促的呼吸,甚至裤裆隐隐有了湿痕,可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爬过去跪在了对方面前。  “李兄弟,拿我的命去吧,我给你儿子抵命,求你啦。”

额头呯呯的一下一下磕在李远山脚前。  风水墙前,陈鸢看着满脸黑气的身影,心里有些发毛,先是可怖的阴差,现在又是这种诡异的怪人,要不是顾忌还赵老头一番恩情,他早走了。  此时,听到动静的戏班的人也都朝跑来,陈鸢朝他们大吼:“别过来——”的同时,李远山慢慢偏过头,看到陈鸢刹那,似乎感受到对方身上有着法力流转,他双唇微微抖动,挤出声:“都该死!”

顷刻,他便“呃啊——”的大吼,转身持着那柄刻有法纹的匕首,冲了过去。  一瞬间的爆发,速度是惊人的,双足踩去地砖、尸体都刹那破裂四溅,犹如推进的战车般碾压一切。  戏班的赵老头带着三个徒弟吓得哇哇乱叫,看着那怪异的身影直冲陈鸢,而陈鸢从未经历,或直面这么凶残的事,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本能的后退,抵到身后的风水墙,赶忙弯腰蹲下来,挥开的匕首哗啦啦在墙壁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陈鸢就地扑了出去,还未稳下身形,身后脚步声紧跟而至,就觉后背一痛,视野飘飞起来,整个人嘭的落去旁边的花坛,撞翻数个盆栽才停下。  骨骼断裂般的剧痛,让陈鸢艰难的在地上挣扎几下,才勉强爬起来,视野前方,那发疯的身影此时已冲向周围其他胡乱的挥舞匕首,不断有人惨叫倒下,刘员外站起身来,背后也被划了一下,又是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这家伙要把所有人都杀了……”  灯笼光影间,混乱奔走的身影一个接着一个被那人屠杀倒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陈鸢一阵恶心,更多的还是身上的疼痛,让他保持清醒,将手中的木雕捧在胸前,染着鲜血的嘴唇发抖的默念驱使的法诀,寥寥十多字出口,体内浅薄的法力涌动起来。  ‘二爷,显灵啊!’  呈在胸前的木雕,须髯飘了一下,重枣的面容,凤眼恍如活了一般,盯着前方杀戮的身影闪过一丝青光,下一刻,呈出两道青色的光线直射而出。  那方,摇晃走在血泊的李远山忽然转身,手中那把匕首挡在了身前,呯的声响,法器翻飞掉落,射来的青光也在夜色里消弭。  陈鸢手中的木雕好似消耗殆尽般,褪去了颜色。  “死……死……啊啊……”  李远山被黑气笼罩,看不清表情,晃晃悠悠的举步走向陈鸢,双手血管、青筋犹如蚯蚓凸显皮表呈出紫色,落下的步履挨去地面的瞬间,猛地一蹬,黑气里,他面容狰狞,怒吼:“死啊——”  身形轰的冲出直线,犹如炮弹般轰了出去,沿途都卷起烟尘来。  陈鸢饶是有准备,也跟不上对方速度,堪堪跨步后退,那冲来的身影已经撞在了他身前,猛烈的摇晃,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只是视野在不断跟对方拉远,然后重重砸在院墙上,瞪圆的目光变得模糊。  鲜血冲出口鼻,溅在了木雕上,难以察觉的迅速渗了进去。  他想动,可四肢僵硬麻木,根本动弹不了,听觉也变得紊乱,全是嗡嗡作响。只能呆呆的看着那满脸黑煞之气的男人晃晃悠悠的垂着满是血水的双手一步步靠近,  嗡嗡......  ‘娘的……还是打不过……’  ……嗡嗡嗡  “徒儿哎……谁打我徒儿……”  嗡嗡乱响的耳边,有着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在响,陈鸢抬了抬沉沉的眼帘,模糊的视野之中,一道身影又蹦又跳的跑进院门,朝这边轰然冲来。  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听得出,那是疯老头。  “师父……”  陈鸢奋力动了一下,身子从坐靠墙壁变成侧在地上,视野之中,冲来的破烂身影已经和那怪人打在了一起。  疯老头“啊啊啊”乱叫,伸手隔空一抓,檐下的木柱顿时显出五指印,轰的被拉出房檐,直接砸在了怪人身上。  “打老夫徒弟,我打死你!”

李远山没有疼痛般结结实实硬抗下来,柱子发出渗人的碎响硬生生在他身上撞的粉碎,身形炮弹般扑向疯老头将他抱住一路推行,撞在连接风水墙一侧的墙壁,轰然砸出一个大洞,砖块、粉尘洒落一地。  轰然的巨响又从前院响彻,那边传来护院、仆人的嘶喊惨叫时,相隔的风水墙轰的碎裂倒塌,两道纠缠的身影冲出弥漫的灰尘,疯老头不耐烦的一掌推出,空气仿佛震出波纹,那边的李远山衣袍撕裂,挥舞的一条手臂拖着血线掀上半空。  他身形落地,转眼间再次冲上,不要命的贴近疯老头,单拳没有章法的挥打,老头也被砸了几下,跌跌撞撞的后退捂去腹部,之前割裂的伤口,在刚才打斗里再次流出鲜血。  “哎哟哟……”疯老头到底是神智不清,感受到伤口疼痛,注意力偏转开去,被李远山一拳拳打在脸上,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死……  死死死……  哈哈哈……儿子,看到了吗,刘府所有人都要下来陪你了……哈哈……  “师父……”  不远,陈鸢看着老头坐在地上被一拳一拳轰在脸上,心里不知怎的泛起了一阵酸楚,扭动身子挣扎着,伸手抓去遗落地上的木雕,靠着墙壁一点一点的艰难站起身,满是鲜血的嘴唇不停嚅着,疯狂念着驱使的法诀。  可关公木雕依旧没有反应。  “显灵啊……显灵啊……”  双手捏着木雕开始摇晃,他不时看去师父那边,拳头雨点般落在老人身上。  声音不由急切,朝木雕嘶喊。  “……我师父若死了,往后不给你香火——”  夜风‘呼’地吹过了庭院。  ……  呯!  呯!  一拳拳挥打老人侧脸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不知疼痛的身子忽然感受到了风吹来的凉意,他站直回头,四处挂着的灯笼吱嘎吱嘎的摇晃。  呼——  那是某中东西带起的风声,昏暗中,仿佛巨大的刀面晃过光芒显出上面蜿蜒的青龙。  躲在远处花圃、假山后的几道身影忽然感觉身子沉了沉,胆怯的目光里,隐隐看到了青光乍现,好像有巨大的东西隐匿黑暗之中,渐渐看清楚那东西,赵老头、大师兄等人张大了嘴,再难以合上。  那边,李远山丢下疯老头,看去杂乱的花坛间的陈鸢一手捏着木雕垂在身侧,一口一口的喘着粗气,咧嘴朝他笑了起来。  黑气缭绕的脸下意识的慢慢仰起,望去对方上方。  顷刻。  黑暗里,高达数丈,金甲绿袍的虚影渐渐显出轮廓,手中一柄青龙拄在地上,抚去颔下美髯。  呵......  陈鸢咧嘴笑了一下,摇摇晃晃迈开脚步,手中木雕渐渐抬了起来,笑声渐渐拔高,笑声里,手臂抬起。  哼哼.......哈哈哈……  笑声陡然停下,陈鸢跨出一步,发出:“啊——”的怒吼,挥开的臂膀捏着木雕猛地挥斩而下!  他声音响起的同时。  那四丈巨人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手中巨兵呼啸,搅起了风雷,狠狠劈在地面。  轰!  一轮巨大的刀光立地而行划过空气,瞬间从李远山身上穿过,脸上盘踞的黑气轰然四散开来,站立的身形,他魂魄都差点飞出来。  青光一闪而过,巨大的虚影消散的一刻,陈鸢摇晃两下,瘫坐去了地上。  夜风呜咽。  只剩死寂一片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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