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发生车祸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夏之光还是没有清醒,夏家上下已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一场巨大的变故在这份看似祥和的宁静之下悄无声息的来袭着。从医院回来已接近深夜,夏星澜在下车前递给了司机老张一个红包。“新年快乐。”
即使对方只是自己家里的佣人,可天性善良的夏星澜没有丝毫的等级之分。大过年的还要为她忙前忙后的,她着实有些歉意。“谢谢大小姐。”
认真接过红包,老张表达着由衷的感谢。对于秉性纯良的大小姐,下人们都很是爱戴。她浅浅地目送老张离开,转身进了大门。殊不知,在二楼的书房里也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她。夏宏申坐回了书房的靠椅之上,阖眸。待古董钟重新敲响了数字,他起身,眼色冷然地添了篝火。扔进去的不是木材而是一本本的相册。即刻就被火舌吞噬掉的纸张上,女孩子明媚的笑容比那烈火散发的温度更能灼痛夏宏申面无表情的脸。他拿起内线,播了过去。“星澜,你来书房一躺。”
夏宏申简短一句,就挂断了电话。书桌上那份文件半开着,他思索了一刹,还是重新摊开了。夏宏申自抽屉里拿出准备好的复印纸和另一张薄纸,仔细地夹了进去。确认无误后,他才又面色沉静地重新落座了。想着他即将要开始的计划,夏宏申的心情复杂极了。本来打算一辈子独自吞噬掉的秘密,却在某人意外的指点下引上了另一条征途。从最初的纠结到最后的释然,他终于说服了自己曾经犹豫不决的心。丘吉尔说过:没有永恒的友情,只有永恒的利益。那对于他夏宏申来说,就是没有永远的亲人,唯有不可不利用的价值。何况,她根本就不是他的亲人,而是他一生的耻辱!夏星澜走进了父亲的书房,唤了夏宏申一声:“爸爸。”
夏宏申背对着她的身躯猛地一震,随即不落痕迹地转身。“坐,我有事和你说。”
夏星澜根本没多想,在书桌对面的椅子坐了下去。她以为父亲会说些宽慰鼓励的话语。毕竟是除夕夜,他俩的心情却都因着还躺在医院的夏之光而阴沉不悦。虽然别墅内外依旧张灯结彩,却丝毫嗅不到欢庆的气息。但是夏宏申没有张口,只是递上了一份文件。“看看吧。”
她看到了血液分析的字样,以为是关于夏之光最新的病情研究,遂迫不及待地翻开。半晌,她陷入了沉默。书房里也是死一般的寂静。夏宏申看夏星澜久久没有开口,只得自己开了话匣子。“我想你应该明白了,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听着夏宏申冷静地几近麻木的话语,夏星澜忍不住地抬头望去。接触到的竟然也是和声音一样默然的表情。“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是这是事实。”
太可怕的事实。“星澜,我不是你的爸爸,而你,也并非我的孩子。”
夏宏申的眼中根本看不出情绪,他只是一板一眼地说着,仿佛在阐述别人家的事。“你放心,我们虽然不是亲生的父女,但是这21年来的情分还是在的。”
“我有个提议,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夏宏申自顾自得说着,俨然不顾夏星澜早已经慌乱了的神情。“等等,爸爸你确定吗?”
这一切太过突然了,她根本无力承受。“这种关乎夏家声誉的大事,你觉得我能不再三确认么?”
“可是……”昨天还相濡以沫的家人,今天转瞬就变成了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这种玩笑,她开不起。“星澜,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这就是事实。”
她彻底的沉默了。“还有我希望你能签下这份文件。”
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玩偶,机械地翻看着夏宏申递过来的文件。是股权让渡书。在夏星澜和夏之光的成人礼上,夏宏申当着亲友和股东的面赠与了他俩每人百分之十的股份。现在,他要收回它了。因为,那是只属于夏家血脉的东西,怎么能让一个野种拿走!“当然,我不会让你白签。”
一张空白支票被夏宏申推了过来。“只要签下文件,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可以继续以夏家大小姐的身份存在,并且嫁一个豪门之后;二,你可以填一个你理想的数字,买断你过往全部的人生。”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可以选择换一个的地方生活,而夏家则会即刻公布你已经身亡的事实。”
她21年的人生,到头来只值一张支票是吗?“您心里其实更希望我能收下支票,然后彻底消失吧。”
事到如今,还不如彻底捅破那层窗户纸。夏宏申的沉默不言而喻。她咬着牙点头,“好,算是我对您尽孝。”
夏星澜抓过桌案上那只父亲惯用的签名笔,工整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可在那个“澜”字落笔的瞬间,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汹涌的悲伤,加重了力度。笔尖瞬间断裂,墨水倾泻而出,污了文件。她径直站起身来,抓着支票的手猛地掷向烧得炙热的火焰。夏宏申惊得站了起来。“星澜,你!”
“抱歉,我不会填上一个数字。”
她平静地转身,眼神疏离地望向那个称呼了他21年父亲的男人。夏宏申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心里莫名慌了起来。“因为你的亲情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