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苏氏瞪大了一双三角眼,目光在南枝和沈之玉之间左右来回的扫了许久,最后才像是散了一身力气,跌坐在了地上。 面前的小娃娃和那城主,生得有六分像。 尤其是如今看着自己的时候。 “怎么会呢……”老苏氏瘫坐在地上,眼里依旧是不甘心。 “人不能太贪,否则只能是害人害己。”
林母想吐口唾沫回去,又心疼自家的院子,也就只冷哼一声,牵着之玉往着堂屋里走了。 折腾了这么久,当真是烦。 林家其他人也都打个哈欠,伸伸懒腰跟着进了屋,只留下了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十多个凳子,和瘫坐在地上出神的老苏氏。 “走吧,南南。”
沈温辰轻轻勾了勾她的手指,并不准备继续管着老苏氏。 老苏氏年过六十,当朝律法对六十往上的老人格外宽厚。 他也做不了其他。 不过知道幕后指使之人是谁,也就够了。 “嗯。”
南枝只是瞥了一眼地上的人,随后收回视线和沈温辰并肩回了堂屋。 她不向老苏氏追究赔偿就已经算是发了善心,要说再给她些银子,南枝自认做不到如此大度。 “敬之啊,你怎么有空来了?上回让你林大哥去叫你来家里吃饭,你那会儿可是怎么都不答应的。”
林母顾做生气道。 “婶子,我之前实在有些事情要忙,并非是故意不来的。”
王敬之有些红了脸,坐在那儿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那如今是忙完了?”
“没,没有。”
少年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只扭扭捏捏说不出口。 “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开口说一句呀。”
林母看他扭捏的样子也有些急了。 刚开始不过是逗逗孩子,可这眼看着脸都红了,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不好意思说出来? “林叔林婶,我,我要订婚了。”
少年白皙的脸色成了一片绯红,感受到周遭投来的目光,这才又鼓足了勇气继续开口。 “自两年前南枝姐和妙妙救下我开始,我心里就一直心怀感激。更是将你们当做家人。 这件事没有事先告诉你们,也是因为事发有些突然,我怕曾家二老不会答应,还希望你们不要生气。”
林家人除了几个娃娃和南枝,其余几个都神色怪异。 这王敬之虽然人长得好,可就像是个锯了嘴的葫芦的一般,就算这两年里他时不时的回来家里一趟,也还是闷葫芦一个,见了人就是叫声好,然后就像是个小媳妇一样坐在那儿。 这突然的一下子就说要定婚。 还是和那个曾小姐。 林母砸吧砸吧嘴,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那个什么曾小姐他们也都知道,全都听南枝和妙妙说过。 那时候她们还想着敬之只怕是会让人家小姑娘伤了心,结果这才一个多月,人家连亲事都要定下了。 “敬之,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已经去过曾家了?”
林父是过来人,自然听出了他的意思。 这不摆明了是未来的岳父岳母都同意了,他才敢回来说吗? “去过了。”
王敬之正襟危坐,两只手握拳放在膝盖上,像极了一个老师要求端坐好的小学生。 “你小子,可以啊。”
林一成兴奋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直拍的王敬之身形不稳,歪了一下。 “还好,还好。”
王敬之揉了揉发疼的肩膀,面上还是带着笑意。 他说破了天也就是个上门女婿。 倒是幸好,幸好林家人并没有看不起自己。 两人的订婚宴定在了七月初六,得到了林家人肯定会去的答复,王敬之这才脚步轻快的离开。 老苏氏走了,并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借着夜色,悄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沈温辰临走前只抱着南枝晃了半天,死活不愿意离开。 “阿爹,你为什么不抱我,偏心!”
沈之玉拽着沈温辰的衣摆嘟囔道。 “那你晚上要不要跟阿爹回城主府去睡?”
沈温辰没有撒开手,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小萝卜头。 五六岁的孩子是最聪明的时候。 自己错过了她们娘俩的三年,往后几十年都要补回来。 小之玉看着自家阿爹,又看了看自家阿娘,最后点了点头。 “好。”
沈温辰来的时候只身一人,走的时候肩上却多了一个人。 “阿爹,我可以下来的。”
沈之玉跨坐在沈温辰的肩膀上,心里既兴奋又有些紧张。 他如今是个大孩子了,阿爹又是燕城的城主,被别人看见,总归是不好的。 沈温辰没有搭理他,只是将人稳稳地按住,随即脚尖轻点,一大一小这就踏上了屋顶。 “阿爹,这就是轻功吗?”
突然袭来的失重感和眼前不一样的景色惊的沈之玉有些失神。 这是,他在地面上从未见过的景色。 高大的房屋如今尽在他们脚下,皎洁的月亮再不是窗口处的残缺。 那一串串红色的灯笼如今变得更小了,却将黑夜映衬得那样没。 “这就是万家灯火。”
沈温辰立在了塔尖上,将燕城尽收眼底。 “这是阿爹如今要守护的地方。”
沈之玉愣愣点头。 “阿爹,那我和阿娘也在这万家灯火里面吗?”
安静了一会儿,小家伙突然开口问道。 他知道阿爹对自己是好的,却又总觉得不真切。 例如当初阿娘消失后的两年里,阿爹宁愿夜里偷偷过来瞧自己,也不愿意在白天的时候看自己一眼。 后来他们说,那是因为自己的眼睛和阿娘生得像,所以他才总不敢在白天看自己。 沈之玉好像能明白其中的含义,又觉得有些恍惚。 如果阿爹可以因为阿娘就远离自己,那自己到底算得上是什么呢? 他喜欢阿娘,却也同样疑惑。 “不。”
沈温辰看着林家的方向,眼睛里似有星河流转。 “之玉,阿爹知道你怪我。”
沈温辰从未觉得自己对之玉有多好。 因为自己前三年意外没有陪伴在他身边,之后的两年,却是因为自己的软弱才无法对之玉好。 上一世他亏欠妻儿,这一世他同样如此。 “你们不在这万家灯火中,你和你阿娘并非是那小小的一个灯笼,而是那里,阿爹心里只有一块的地方。”
看着那轮明月,沈温辰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