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三个字之后张琪并没有表态。她就像没听见似的,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不吭声。想想也是,大家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又经历过这么多事,喜怒不形于色是领导者的基本功,更何况她手下还是一群魔修。但我也不着急,这种长期累积下来的隔阂,本来就不是几句话能消除的。我能做的只是表明态度,告诉她,其实我是希望跟她坐下来好好聊聊的,至于愿不愿意,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她自己。沉默了大概半分钟吧,我冲卓逸伸出一只手:“万宝路还有么?”
“啊?啊,抽没了,刚才出门买了盒寿百年。”
她指着挂在门口的外套:“兜里呢,自己拿去吧。”
“行。”
我晃晃悠悠走到门口,摘下卓逸的衣服刚要掏兜,就听见张琪用那种很僵硬的语气说:“雅科夫被阿列克谢软禁在自己别墅。”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那里只有几个猛虎帮的枪手在看守,这些普通人对你们造不成什么威胁。我这次来远东,是为了整合你以前留下的势力,挑选一些刚出生、资质好的婴儿送回去,结果被东正教察觉,从岛里带来的人全军覆没。任务失败了,等去库页找到魇魔卫就要回去受罚,下次见面你们最好小心点,我不会再心思手软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刚好路过我身边要去开门。我直接拽住她胳膊:“干嘛去?伤还没好呢。”
“不用你管。”
她把我手挣脱开,但我立刻又拦在她身前把门挡住:“你傻吧,明知道回去之后要受罚,还回去干什么?”
“算了顾言,你拦她没用。”
卓逸冲我摇头:“天心岛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长老院有控制下面人的方法,你在我们身上看到的魔印,平时是倚仗,一旦违背长老院的意志,那就是让你魂飞魄散的催命符。申公大哥帮我重塑魔体的时候,帮我把身上印记抹除掉了,但她不一样,敢不回岛受罚,一旦长老院的人找过来催动魔决,那就是身死魂消的下场。”
我没理卓逸,看着张琪的眼睛问她:“是这样吗?”
张琪没跟我对视,目光聚焦在门把手上。我继续劝她:“如果真是那样,那我现在就让卓逸带你回国内,找到申公,让他帮你破掉身上那个印记就是了。我想你应该清楚,天心岛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想想卓逸前段时间的惨样,再待下去,说不定那就是你以后的下场。听我的,就留在国内,我虽说不能跟你待在一起,但至少……”“你太自以为是了吧?”
张琪打断我的话,态度看起来很漠然:“师父对我很好,印记是她送给我、帮我锤炼魔体的,我为什么要毁掉它?还有,别拿这个叛徒跟我相提并论,她背叛组织罪有应得,我做错事也理应受罚,这是我自己的问题,用不着你操心。”
她一句话直接给我怼了回去。实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认真论起来,我俩其实也就是同学,连炮友都算不上,说这种关心她的话,反倒有点我在自作多情的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也没挪开身子,像个木桩子似的往那一杵。张琪也没让我闪开,而是站在我对面,俩人又开始大眼瞪小眼。眼见谈话陷入僵局,卓逸开始缓和气氛了,走到我面前,用火机帮我把嘴上那根烟点燃。然后她看向张琪:“请教你个事儿被?”
张琪瞄了她一眼,没吭声。不管她同不同意,卓逸自顾自的往下问:“我经营远东的时候,一向很注重经营跟东正教的关系,跟海参崴这边的主教也有些交情。两边的关系不说亲密无间吧,至少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惹上人家,逼着他们派圣女过来清扫你的?”
张琪也不隐瞒,回答的理所当然:“我需要人,你说的那个主教不配合,还让手下找我麻烦,所以我把他杀了。”
“……”得,一句话给卓逸都整愣了。她目瞪口呆的盯着张琪,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你听过没?东正教是这边的本土教派,你怎么想的去杀人家主教?”
张琪嘴角挂着冷笑:“别说主教,就算牧首、大主教我也没放在眼里。这次是黄琅办事不周全,要不是他带走魇魔卫,那两个圣女凭什么能把我逼成现在这样?”
这下卓逸彻底无语了。但震惊之余总归要说点什么,寻思了半天,她试探着问张琪:“引起本土宗教的注意,又死了这么多手下,等回去之后长老院肯定不会轻罚你。那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你戴罪立功,免除这次惩罚呢?你有没有兴趣?”
张琪皱了下,扭头看向卓逸:“你能有什么办法?”
卓逸轻笑一声:“我?我跟长老院那群老不死斡旋这么多年,自然有对付他们的办法,你只需要告诉我愿意,还是不愿意。”
卓逸在卖关子,张琪也知道她在卖关子。但很明显,她这个关子卖的让张琪很感兴趣,两条柳叶似的眉毛微蹙着,那是内心开始动摇的表现。卓逸倒是胸有成竹,她拽着我的胳膊:“你好好考虑吧,我不着急。来顾言,我给你打包的香肠红菜汤,还有面包鱼子酱啥的,不过有点凉了,你先凑合吃恢复点体力,等找到雅科夫再让他给咱们弄热乎的。”
她似乎在故意忽略张琪,对我倒是很热情,打开桌子上的餐盒,把生奶油跟鱼子酱抹在面包上递给我:“来,张大嘴我喂你。”
我没整明白她这是啥操作。但出于信任还是选择张开嘴巴,让卓逸把手上那块面包塞进来。下意识咀嚼几下,随着鱼子酱的香气在口腔中肆意,我听见张琪冷冰冰的吐出一句:“说条件吧,你想要什么?”
那一瞬间,我似乎看见卓逸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她就收敛了笑容,把手里那块大列巴砸到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