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奇沃思家。 歌礼带着家族专业人士拷问得来的口供,敲响了父亲大人的书房门。 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 但是……理智告诉她,现在非得这么做不可。 “进来。”
里边传来了父亲的声音。 歌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推开了这扇门。 每天都有很多事务,会从四面八方汇集到此处、汇集到这位王国财政大臣的桌案前。 歌礼曾经有过一段对此感到十分骄傲的日子,但现在的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份荣耀了。 正如她以前从不怀疑父亲大人的所有决策,但现在却不得不怀疑、甚至是出面反对了一样。 “父亲。”
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站在这里,几乎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勇气。 就算最后得不到好的结果,也必须要让他明白自己的想法不可。 勇气耗尽之后,如今在支撑着自己的,反倒是对维恩的怒气。 昨晚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那么刺耳,即便是实话也令人无法接受。哪怕什么时候觉得实在说不出口了,只要一想起维恩那张可恶的脸,心底组织的语句就又变得流畅自然起来。 “怎么了?”
弗朗茨大臣完全没有觉察到歌礼的情绪不对劲,还以为是来找他汇报工作的。 “最近出版社有遇到什么问题吗?我上次也看了王都晨报最新发行的一期,他们的人头脑确实灵活一点。要是有机会,可以高薪从树叶出版社挖几个骨干过来,钱不是问题……”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却破天荒地被歌礼打断了。 “父亲!”
她加大了一点音量。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发现歌礼神色有异,弗朗茨稍微有点意外。 “唔,那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问。 歌礼上前两步,将手里整理过后的口供放在桌前。 弗朗茨看了一眼,将原本摆在自己面前的文件推到一边,伸手拿起女儿递来的那一份。 他低头浏览起来。 沉默之中,书房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僵硬,就像是正在蛰伏着一场即将成型的风暴。 终于,弗朗茨将这份口供看完了大概。 “这些,你从哪里弄来的?”
他沉着脸,面色很是不豫。 “我……在父亲你的书桌上偶然看见了那一份写着‘绝密’二字的文件,好奇之下就打开看了一眼。”
整个埃奇沃思家,原本明令规定禁止任何人未经允许就出入家主的书房。 但,唯有歌礼是例外。 出于培养她的目的,偶尔弗朗茨会特意将她叫入书房内一同商议事务。一般情况下,即使是弗朗茨在做重要的事情时,歌礼敲门进来他也不会生气。 但此前,歌礼只会帮忙摆一下散乱的笔具,或者做点移一移凳子、擦一擦桌子之类的小事,并不会擅自翻动弗朗茨的私人物品。 所以,时日一长,他也就没有特别提防歌礼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在他眼里,那些事情她早晚都会知道的,只是时间先后的问题。 但是—— 这绝不意味着他会轻易原谅她这次犯下的错误。 “我认为,这是家族极大的把柄,绝不能落在他人手里,更不能长久拖延下去。”
“于是,我找人潜入了查普曼伯爵的私人庄园里,将账册中涉及到埃奇沃思家的内容毁去,并把镇守在那里的魔法师抓了出来……” 她将维恩的存在隐去,语焉不详地复述了一遍事情经过。 “现在,这名魔法师被关押在家族地下室中。”
也许在具体操作上存在许多缺陷,但歌礼以为,自己在做的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那样的把柄落在任何人手里,都有可能被用来要挟埃奇沃思家,从而让他们的家族决策受制于外人。 她只是,在尽力维护家族的利益而已。 “——那本账册呢?”
弗朗茨又问。 “撕毁涉及家族的页面后,被我存放在一处安全的地方了。”
要是维恩把损毁的账册拿出来搅风搅雨,自己也只能说是无意中泄露了藏宝线索,然后被他留意到并且偷走了…… “蠢材!”
弗朗茨突然怒不可遏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发出“嘭!”
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大响声。 “谁让你去做这些事情的?!”
歌礼吓了一跳,下意识略微瑟缩了一点。 不过瞬息间,她又重新挺直了腰背。 只见她梗着脖子对弗朗茨喊道:“父亲!查普曼伯爵不值得深交,他会把埃奇沃思家拖进深渊里!”
“没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
歌礼的眼眶都红了,泪水也忍不住溢了出来。 “这样的事情如果泄露出去,埃奇沃思传承千年的家名,将顷刻间毁于一旦……”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啊……” 在了解到这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的时候,歌礼彼时只有一种幻灭的感觉。 曾让自己发自内心地为其感到骄傲的埃奇沃思家族、让自己不断努力不想让家名蒙羞的埃奇沃思家族……自己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实际上也就只是这样的存在而已吗? 她不要接受。 “你又知道些什么!”
另一边,弗朗茨同样也极度生气。 某种程度上来说,此时的他甚至比歌礼还要生气许多。 “呵……看来是我以前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被一向听话的乖女儿这样大声质问,弗朗茨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往脑袋上涌,头发都快要气得竖起来了。 他倏然起身,走到歌礼面前,高声怒吼道:“你以为这样就算是结束了?”
“——他们家的私账根本就不止这一本!”
“动动你的脑子!知道有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他一句句地反过来诘问。 “他们也知道这东西很重要,那为什么驻守的只有一名魔法师?”
“这就是他查普曼挂出来的一面旗子!拿出来当然很容易,可是怎么善后?你到底有没有想过!”
他本想着等再迟一点,先让她在商业上历练几年,之后再慢慢接触这些复杂的权利争斗。 可没想到她竟然那样心急,刚看见一个坑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