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坐在红木椅上，翻看着一本很久的相册，听到女孩子银铃般的声音抬头，端庄的容颜上爬满了细细的皱纹，但是依旧难掩她身上的优雅的气质。和街边、广场上的老人完全不同，那股子从容不迫，历经风霜的沧桑，都出落得更高贵一些，让人即便不认识，身处于这样的气场中，也会被轻易折服。这位老夫人，就是乔禹辰的祖母——沈雅如。“来了啊。”

老夫人出乎意料地慈祥，很亲和，像是自己的奶奶一样，虽然秦蓓从未见过自己的奶奶，但至少老夫人给了她这样的感觉。她浅笑着点头。老夫人的目光落定在她嘴角的梨涡上。“你是那老家伙的孙女？”

秦蓓睁大了水眸：“老家伙？”

“秦博那老东西年轻时也算是仪表堂堂，难怪孙女也出落地这样水灵。”

老夫人含着笑意说，一面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愣着干什么，过来坐。”

她慢慢地走到老夫人身边，小心翼翼地坐下，老夫人更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不断点头。“很像江晚，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安静沉稳，柔柔弱弱的，让人心疼。”

江晚？秦蓓从她口中听到了母亲的名字，很诧异：“您……认识我妈妈？”

老夫人伸手摸了摸她柔顺乌黑的秀发，悠长地叹了口气，笑着道：“江晚，我永远都不会忘，她我最得意的学生，那么有才华和天赋，却在紧要关头为了爱情毁了自己。”

苍老的脸上徒然多了抹伤感，回忆起过去，总是叫人心伤难受。其实秦蓓对父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如果不是老夫人突然提起，她大概会永远地将这段往事尘封在心里，毕竟，活着的人需要往前看，这样才会更开心一点。秦蓓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替她开解：“您别伤心了，妈妈都去世好多年了，她如果有知，也不希望您替她这么难过的。”

“是啊，她都走了很多年了，她走了多少年，叶洛就当了多少年的活死人，我真的不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心爱的学生一个个都成了这个样子。”

老夫人抚摸着旧相册，里面泛黄的照片，是一张合照，秦蓓细细地看了几眼，发现里面有老夫人和妈妈还有很多不认识的年轻人。照相的背景，像是在一个画展上。“我现在后悔了，不应该阻止江晚和姓秦的小子，长辈的恩怨不关他们的事，但是他们却生生地成了牺牲品，很不值。”

秦蓓想起爷爷说过类似的话，原来，爷爷的愧疚，也是因为这个。“您不要觉得内疚了，我的父母，现在也算是团聚了，我保证，他们一定不会怪您的。”

秦蓓还真的举起手来做了个发誓的样子，老夫人被逗笑了，揉揉她头顶的细发。“你这孩子，这么讨人喜欢，也不知道像谁呢。”

她拉过秦蓓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孩子啊，所以我现在完全不会干预你和禹辰的事，如果你真心喜欢他……”秦蓓越听越不对，急忙打断了老夫人的话：“您误会了，我真的跟乔禹辰没什么。”

她连连摆着手，一脸的惊慌失措，如果不是爷爷的事，她对他避之不及，喜欢两个字从何谈起？“哦，是吗？可能是我老糊涂，看错了……”老夫人反问一句，拉长了音调，话语中是满满的不相信，可她没有继续再讨论这件事，而是瞥了眼不远处的一套画具。“秦蓓，你也是学油画的吧？”

秦蓓诚实地点点头。“替我这老太婆画一张吧，我都老了，精力大不如从前，想给自己画一幅自画像，都做不到咯。”

话语中的遗憾，让秦蓓心有不忍，被触动，点了点头。她见到这个房间的布置，本身就像是一个画室，画架画布画具都很齐全，她站起身来，搬出墙角的画架将画布架上去，搬过一旁的圆凳，就坐在老夫人正面开始勾勒素描底。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叩响。老人想都未想就知道来人是谁了，说了声：“进来吧”乔禹辰推门而入的时候，秦蓓握着画笔勾勒着线条，时不时拿起铅笔比对着距离，根本没有发现此刻屋里已经多了一个人。时间临近傍晚，有淡淡的光散落在她干净的侧脸上，他才发现，她认真的样子这样好看。他的眸子，就像是长在了她身上一般，再也别不开了。油画，虽然才做了前期的工作。但乔老夫人却对于秦蓓的画功多加赞赏，愈发觉得她和自己当年的学生江晚一样有天赋。她留秦蓓在乔宅用晚餐，可是偌大的餐厅里只有她和乔老夫人还有乔禹辰。她看了看四周，有二少难道没有大少？乔夫人的事她已经了解了，可是乔董事为什么也不露面呢？她又太多的疑惑，可是这些似乎也跟她并没有多大的关联，于是她也没有过问，只是闷头吃自己碗里的饭菜。老夫人看着秦蓓笑道：“小丫头，画完这幅画再走吧。”

“啊……”秦蓓咬着唇瓣，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精细的油画画完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像她这样动作本来就很慢的甚至需要两个月或者三个月，在乔宅住这么长时间，就算别人不会觉得怎样，首先就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关。天天要和乔禹辰这家伙打照面……应该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吧。她偷偷地瞟了一眼，正优雅用餐的某人。他似乎感应到她投射来的目光，抬眸，对视，然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哦，奶奶，她就是那种答应了别人还半途而废的人，随她吧。”

抹黑！这就是红果果的抹黑！秦蓓气得差点拍桌子。“谁说我半途而废了，我……我每天抽时间过来画也可以的吧？”

他哼笑了一声，不屑。“知道怎么来么？认识路么？这里可没有公车直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