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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到站后,杨子成先去了离车站最近的杨子杰家。两年未见,杨子杰激动地给了杨子成一个大大的拥抱,杨子成感动之余还有些不太适应。毕竟连他与冯月华相好期间,都从未有过一次正式的见面拥抱。
杨子杰的父母也都在家,放下行李,一起聊了一会儿之后,杨子成就急着想去吃蒸面。杨子杰便一同前往,顺道给正在上班的杜元宵也送上一份当午餐。 沿路上,杨子杰对杨子成讲起了他与杜元宵近几年间的一些往事。 杨子杰:“ 你离开西安那年的夏天,她就回到安康工作了。在一家售楼公司里做会计,月工资3600,在安康这块儿算不错了。”杨子成:“3600确实很不错呀!我在厂里上班,一个月上满30天,31天,工资也就三千多块。”
杨子杰:“嗯,她这个还轻松点,应该没厂里那么辛苦。 那年的冬天,西安连下了几场大雪,天气变得特别的冷。我得了重感冒,连带着鼻炎咽炎也全都发作了,怎么看都不见好转。她特地向公司请了长假,大雪天里回老家跑了几十里山路,找到了那里远近出名的老中医,买了些感冒药,和一些专治鼻炎咽炎的偏方,给我送到了西安。还在我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每天给我熬药,照顾我近一个月之久,我身上的毛病也才慢慢好了起来。后来放寒假时,我从学校回来,常去她公司看她。有一天早上,我提前没有告诉她,刚下公交,就远远地看到她站在楼下的花坛边上。手上拿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大口大口地吃着,两只眼睛盯着天边,头发被风吹得都有些凌乱。那傻傻的样子,我当时心都化了!我现在就习惯性地叫她傻妞,还有汤圆儿。”
杨子成:“傻妞,汤圆儿?嗯,不错,听着还蛮亲切的。”
杨子杰:“哈哈,那天下班,我就带她回家去见了爸妈,之后又抽空跟她一起去见了她的家人,两家人也都同意了我们的交往。我们都商量好了,等我毕业了,我们就正式登记结婚。”
杨子成:“真好,看来这世上还是有值得期待的爱情存在啊!”
杨子杰:“呵呵,爱情其实一直都在,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越来越难了。我跟她之间也闹过分手,那还是她刚回到安康的时候。后来我就给她提了一个要求:以后要是再闹别扭,无论怎样都不能随便说分手。一次两次还行,说的多了,就算无心也得变成真的了。之后我们也有争执分歧的时候,不过我也慢慢发现了,我们男的,遇事总爱讲原则,分对错;可他们女的就不一样了,她们就只想看态度,看你是不是随时都能心里想着她。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她们需要安全感。她对我的关心是无微不至的,去年她外婆家的樱桃熟了,她回去看外婆,想到我也喜欢吃樱桃,就亲自摘了一筐樱桃,搭火车给我送到学校去了。另外有其他我需要的,也都悄悄地帮我办了。我呢,还在上学,花得都是家里的钱,也没什么能为她做的,所以也只能是凡事都多想她一点。我们学校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好看的,我平时都留意着,等她去学校找我时,我就带她统统都尝一遍,看一遍。”
杨子成听完这些,心里猛然有些怅然若失,又酸痛难当的感觉,久久都难以释怀。 从杜元宵公司离开,他们就先去找了徐飞。徐飞一见到杨子成,就开口道:“我靠,你总算是舍得回来了!两年不见,你这变化还真不小啊!我听说你最近在修炼独孤‘酒贱’呢,咋样?练到哪一步了?快耍给我看看,让我看看你现在到底有多贱。”
杨子成:“靠,那有什么好看的?上蹿下跳,扭来扭去的,一听那花里胡哨的名字,就知道是花拳绣腿!哪像你啊,纵横江湖20载,从来都是一‘贱’封喉!你这才算是真本事呢。”
杨子杰:“什么剑法,能这么神奇?”
杨子成:“那当然是淫jian了,哈哈哈......” 杨子杰:“哈哈哈......这招厉害!”
徐飞:“靠,这贱人,还真是长进了,越来越贱了你!”
杨子成:“哪有啊,是你承让了!听说你最近混得挺滋润啊,左右逢源,都快成了交际花了。一共交了几个女朋友?说来听听。”
徐飞:“我失恋了,就在刚才,一次性两个都没了,我正伤心呢。”
杨子杰:“一次两个?你这玩得挺花呀!”
杨子成:“你还知道伤心?你是伤心失恋,还是伤心原本想玩别人,结果却被别人给玩了,而且还是同时被两个女的给玩了?”
徐飞:“这,我靠,让你这样一说,我想伤心一会儿都伤不起了。唉,想失个恋都这么难!”
杨子杰:“哈哈......你真行!”
杨子成:“那当然了,你看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
徐飞:“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那冯月华有什么好的,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分了就对了,回头我就给你介绍一个,包你满意!”
杨子杰:“这好事啊,什么情况?大概说说!”
徐飞:“年龄比我们小一岁,身材脸蛋比冯月华好太多了,家境也不错。我去年认识的,我闺蜜!”
杨子成:“闺蜜?我靠!刚认识几天啊,你就闺蜜了?孤男寡女的,什么地方不好蜜,你非要蜜到人闺房里头去?一听就是一对儿狗男女,现在玩儿完了,你就想往我头上甩锅了是不是?”
徐飞:“靠,你这张贱嘴啊,贱死你算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你单身一辈子。”
...... 说话时分,杨子成又叫出了同在安康的陈士卓,贺明,周洋,范东哲,与将军等人,一起走马观花似的在城里转了一圈儿之后,又买了各类特色小吃,同去99号重聚。 第二天中午,杨子成来到了平常等车的桥头。一小时的时间,才等来了一辆小巴,可车还没停下来,就被臂膀上套着“管理”二字的环卫工给轰走了。 边轰还边嚷着:“走吧,走吧,快开走吧!这几天,这里不许停车!上头有通知,明天有重要领导要来检查,这地段一律不许停车。等过了这几天,你们就是在这里当街拉屎撒尿,我都不说什么。”
杨子成只好跟车跑去别处上车,心里更替大山里的乡亲们感到憋屈。 好多年了,小时候就听他们叫喊着“水电路”三通政策,后来又退耕还林,扶贫铺路。可时至今日,用水是村民自发筹钱,买水管,修水池,又按家庭人口出工,铺设到户的。用电方面,国家出设备材料,村民出工出力,三相电拉成了两相,过年时电灯亮度还远不及被淘汰了的煤油灯。修路最是离谱,村民不光出工出力,就连开证明凑材料自制炸药时,都得先凑钱给远在城里开饭店的村干部买好礼物,再托人送到家里,请人大吃大喝一顿之后,才层层通关的。 城里上学那几年,山里的公路在大雨时期常发事故。最严重一次,满满一大车人,从半山腰翻车而下,无一生还。市里得知后,为了他们所谓的大局与影响,只在报纸的角落里,发了一行放大镜之下才勉强看得真切的文字,表示哀悼。文中明确写着“车祸导致6人死亡”,为此还大大地出了一次血,从城乡交接的公路路口,往山里铺了6公里的水泥路面。之后,便再也没了下文。 杨子成到家时,父母正在准备晚餐,二老看起来苍老了不少,身上脚上穿的,也全都是又破又旧的。父亲穿的棉袄,是自己上高中的头一个冬天,他亲自给自己买的。母亲穿的更早些,连脚上穿额破袜子,也是高中时自己用20块钱从城里的街边摊上买来的15双地摊货。 做晚饭时,杨子成蹲在灶前帮着看火,母亲一边做饭,一边给他讲着村里近两年的人和事。 母亲说:“你不在家这两年,村里的人差不多都搬走了,整个杨庄就只剩下了五户人家。除了我跟你爸,其他基本上都是老的老小的小,没法出去赚钱的人。好在现在国家政策好,不用再交农业税了,赶上灾年还有补助,条件差的有低保,像你四爹那种身上有残疾的,另外还有一份残疾人保障金。娃们上学也不要钱了,村里那小学,全村人出工出力盖起来的,不到两年时间学校就没人了。现在三个老师带四个班级,一共十几个娃,经常早上都免费给准备热牛奶,下大雨的时候,学前班那两个还得分头给送回家去。跟你们那时候比,可真是享了大福了。”
杨子成:“那当然了,我上五年级那会儿,学校教室不够用,我们班还是借着尹家的堂屋当教室上的课。”
母亲:“那会儿大多数人都在家种地啊,现在都出去打工了。这几年工地上火得很,我们村好几个都在包工,一个个全都发了,你三叔去年一个人就包了4个工地呢。”
杨子成:“是吗?这是好事啊!我要是去西安找他,让他帮我接个工地,是不就有希望了?”
母亲:“这就难说了。你四叔五叔在他手底下带班好几年了,一直想跟他合伙包工,你三叔都没同意,你去怕也好不到哪去。你三叔嘴巴会说,什么场合人家都能吃得开,还能讨人家大老板喜欢。你要想包工,得先学会这本事呀。不能跟你爸一样,木头疙瘩一个,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还尽干些费力不讨好的事。这种性格,人家当老板的,哪个愿理你呀?”
这时,父亲从里屋出来,一改杨子成印象里暴跳如雷的作风,笑着拌嘴道:“就你嘴巴会说话,就你有本事,你那么了不起,咋不自己包工去?”
母亲急了,说道:“我去?你说的那完全是不要脸的话!我要是能念几天书,识几个字,我还能窝在这山沟沟里?我这一辈子啊,都被你们给毁了!......” 杨子成听到这里,立刻感到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赶紧插话道:“那你们借给三叔的钱,他还了没?”
母亲稍微定了定神,然后回道:“还了,去年过年还的。去年工地赚钱了,他们一起回来给你奶奶修坟,三个人一人穿了一件一样款式的呢大衣,都是你三叔给掏钱买的,把你爸看得眼睛都快绿了。”
父亲听不下去,转身又去了里屋。 杨子成问:“那一千多块定存定取的利息呢?给你们没?”
母亲:“那怎么可能呢,都是我们自己贴钱还给你小舅的。”
杨子成没有回话,虽然已感觉希望渺茫了,却还是决定尽快去西安试试。只是第二天早起就传来了庄上马老爷子去世的消息,才暂时耽搁下来。 马老爷子只有一儿一女,女儿出嫁后,家里的田地归尽儿子一人所有,加上儿子又有杀猪的手艺,所以同村之中,他们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最为轻闲。但老爷子却是家中的例外,他就像是一头老黄牛,一直干着最累的活,吃着最不值钱的草料。夏天最热的中午时间,一家人都呆在家里纳凉,睡午觉,老爷子却还要顶着日头在山上干农活,而吃的,总是他们饱餐过后的剩饭残羹。 老爷子的孙子,也是工地上的包工头,这几年手上接过的工程,干得都挺顺利,手头小有积蓄。 他也尽得了父母真传,自打接手第二个工程之后,就把父母都叫到了工地去做工,而他自己则开着辆小车,撇下妻儿不顾,整天往来在各大院校的校门口与酒店景区之间。 老爷子的葬礼办得非常体面,还请了杂耍班子。老爷子生前从未享受过的待遇,总算一次性全都给补齐了。毕竟对他们而言,老爷子活着虽无大用,可死了以后,即便只是腐肉白骨,那也极有可能是随时显灵的祖宗,怎么着都得请他保佑自家继续发财致富才行。所以,显耀跟收礼之外,再为祖宗尽点心意,也还是大有必要的。 杨子成喜欢丧礼上的鞭炮火药味,与燃烧着的香火味。因为这味道,配上唢呐鼓乐之声,以及深山里彻夜通明的灯火,满棚来来往往的男女宾客,便是他儿时冰冷的记忆里唯一难以忘却的热闹情境了。 杨子成前去丧礼帮忙这晚,正赶上老爷子的女儿与侄女在灵前哭丧,儿媳妇也就陪着大哭了一场。嘴里哭着:“我苦命的爹啊,你命苦哦,辛苦了一辈子,还没来得及享福,就撇下我们先走了哦......”可眼睛却在痛哭前后,看不出一丝差别。 丧礼过后,杨子成就拉着陈士卓一起到了西安。 三叔特别的高兴,因为工地正缺人,能多得两个得力干将,就可能多接下一个工地。二人也确实卖力 ,第二天一起加入了一个临时接下的拆架工程,原计划四个人五天干完的工作量,有了他俩的加入,三天不到就顺利完工了。 之后便来到了五叔领班的新工地,在这里,杨子成上班之余去找了三叔两次。听到杨子成想要让他给做中介人的请求后,三叔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杨子成也只好另谋他途。可惜使尽浑身解数,所能接下的几个工地也都是经过几次分包之后才能落到手里的,即便开工后一切顺利,也只能赚到一份高工资,稍有波折就必定亏损。 杨子成再三斟酌,决定来三叔这里,再做最后一次努力。三叔实在难以推脱,便答应说:“好吧,我这儿刚好有一个活路。前几天一个老板给我打电话说他那儿有活,我没有接,明天你自己打电话去问吧。你记住了:你就说‘我是XX公司的刘经理介绍的,听说你XXX商场附近有个活,不知道现在有人接手没有?”
第二天杨子成拨通电话,对方却直接给回了句,“你打错电话了吧?我不认识XX公司的人,我认识的经理中也没有姓刘的。”
杨子成确信自己这次没有记错,虽然对三叔也已不抱任何希望了,可还是想再核实一下三叔的原话。于是,又拨通了三叔的电话。三叔一听,直接问起:“你是怎么说的?你把你的原话给我重复一遍!”
杨子成答道:“我说我是XX公司的胡经理介绍的,听说你XXX商厦附近有个活,不知道现在有人接手了没?”
三叔怒骂:“你说你还有什么用?我原话是怎么给你说的?我让你说是XX公司的刘经理介绍的,你说成什么了?都20多岁的人了,连句整话都记不明白,还想让我给你介绍活干?”
骂完,还没等杨子成做出反应,就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晚上回到住处,又听陈士卓说:“今天中午我们休息的时候,你三叔来工地了。一坐下就开始数落,说你眼高手低的,嘴笨得连句整话都说不明白,还非吵着要包工。又说你懒得要死,拈轻怕重,跟他们家的老二一模一样的。还说你们兄弟几个中,就属他家的老大最能干了,干起活来又刻苦又利索,比你好太多了!”
杨子成问:“那别人怎么说,五叔呢?”
陈士卓:“别人都没回应,你五叔也没有,就只是笑了笑,一句话都没有回。最后大家都睡了,你三叔没人理,也就走了。”
杨子成:“呵呵,这就是我从小就尊重的亲三叔啊!”
陈士卓:“咋的?伤心了?”
杨子成:“何止伤心,连肺都伤透了!我知道他就只想我跟你一起老老实实地给他卖苦力,所以一让他给我介绍活,他就怎么看我都不顺眼,好不容易开了次尊口,也是拿我当猴耍。可他也没必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背后这样贬我吧?他家老大是我看着长大的,那家伙什么样,我还能不知道?整个小滑头一个!去年夏天,把身上零花钱花完了,没处可去,才跑到工地上来混了一段时间。他本人在的时候,就跟火烧屁股似的,在他面前表现一阵子,等避开了他的面,就立马找个阴凉地儿抽烟睡觉去了。这情况,我身在外地都知道了,工地上还有谁不知道的?现在倒好,他成了模范标兵,我倒成了混吃混事的了,也亏他说得出口!”
陈士卓:“这个我下午也听工地上的人说了,前后混了半个月,最后拿走了几千块。可毕竟人家是亲父子啊,可以理解。”
杨子成没了话说,转身就去了工地,先找五叔支取了一笔生活费,然后才说了二人要离开的决定。刚好三叔也在,起初一直坐在床上看账本,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听杨子成说要离开,便横眉竖眼地责怪道:“都这么大人了,还跟以前一个样,干起事来一点决心都没有。你这才干了几天啊,就坚持不下去了?你还想混到什么时候去?”
杨子成回:“我太懒了,留在这儿也是糟蹋工钱,不合适!”
三叔没有言语,看着杨子成转身要走,五叔便说:“既然要走,就顺便把工钱都结了吧,省得再跑一趟,刚好你三叔也在。”
三叔本想说,没钱,过些时间再来。可又一想,反正也下定主意要走了,工资迟早都拖不掉,不如早点结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于是,翻了翻账本,又从包里拿出一叠百元钞票捏在手里反复点了两遍,然后才把点好的钞票交给杨子成,说:“你们两个人,一共79.8个工,扣掉你们前后支取的3000块,还剩4980块,你再点点!”
杨子成听后有些懵,当初开工时,碍着亲属关系,也没好意思直接跟三叔商定工价。可按五叔说过的标准,至少也有130块一天,现在却明显只是行业里的最低标准100块一天。再想起自己之前在陈士卓面前说下的三叔的好,如今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打脸,火辣辣的疼! 越想越气,想着好几次和自己搭配工作的那些日结工,大工每人每天220块,小工每人每天160块,一个小工最多也就供应两个大工。而自己一个人就供应三个大工,干完8小时后,别人拿钱走人自己还得自觉去加班两个小时,最后却换来这样的待遇。 杨子成心不在焉地数着钞票,暗自平复着内心的愤怒,待数了两遍之后,才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一笑。然后从口袋里翻出20块零钱来,往三叔床上一丢,也没理会三叔假惺惺地说着,“20块钱,就不用找了嘛。”
转身跟五叔打了个招呼,就径自离开了。
第二天,两人在西安车站分道扬镳,陈士卓决定返回安康,在熟人的安排下,去一家星级酒店里学厨。杨子成则前往茶张村去找四哥,刚好当天晚上峰子也从上海回到了西安。 多年未见,峰子长高了不少,足足比杨子成高出了一个头。他远远走来,爽朗的形象之中,隐隐显露出一幅翠竹苍影之态。三人久别重逢,自是一番欢天喜地,把酒言欢之后,又开始了彻夜长谈。 峰子自从到上海之后,就在一家连锁的星级酒店里做保安,几年时间过去,如今已成了酒店的保安经理。此次回西安,也是费力得来的工作调动,在市中心一家酒店里继续担任保安经理之职。 四哥如今也在包工,自打杨子成在西安入学的那年冬天起,四哥就开始自己接活了。只是从去年起,合作公司的资金越来越紧,结账一拖再拖,刚刚做完手头的两个工程之后,已不得不考虑另找码头了。 这些天里,四哥也没闲着,手里没活的时候,就带着杨子成与另外两个长期合作的工人一起四处打零工。在四哥的关照下,杨子成的工资直接翻了一倍,升到了200块钱一天。连工作环境也因为四哥的存在而变得十分轻快,他不但能轻松完成一切既定任务,还能在众人干得烦闷之时,随时活跃气氛,时不时地大声高唱几句: “轰轰烈烈的曾经相爱过,卿卿我我变成了传说,浪漫红尘中有你也有我,让我唱一首爱你的歌……”或是“一步踏错终身错,下海伴舞为了生活,舞女也是人,心中的痛苦向谁说?为了生活的逼迫,颗颗泪水往肚吞落,难道这是命,注定一生在那风尘过......” 如此又过了几个月,直到杨子成跟着四哥先后干完两个拆架工程之后,时间就已到了国庆时节。这天,四哥通过关系接下了一个由政府部门斥资建造的高价工程,杨子成便一起前往,刚上工几天,手就受了伤,大拇指肚皮肉外翻,伤深见骨。 杨子成外出寻医包扎,谁知刚路过隔壁工地,就听到楼上有人大声呼喊。杨子成抬头一看,几步开外,一根不锈钢钢管高处落下,直挺挺地插向一位年近六旬的大叔。急切之下,杨子成往前迈出一步,伸手,张嘴,都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钢管就从大叔后背穿入,直接穿透身体,扎入地里。 杨子成赶紧拨打120求救,等救护车到时,大叔早已奄奄一息了。 杨子成心如刀绞,一个月前,他刚刚亲眼目睹了一场工程惨剧。就在他们临时支援的一个城中村的新工地上,早上开工,他们一行三人刚站在外架之上,新建三层的工地就轰然坍塌,把楼里十来个工人都埋在了废墟之中。好在外架依然挺立,三人也因此躲过了一劫。只是上次事故发生后,他们就一起离开了工地,并没有亲眼目睹那血肉模糊的惨况,而这次惨剧,却血淋淋地钉在了自己的眼皮之下。 诊所包扎手指的时候,小护士用酒精反复清理伤口,杨子成看着窗外远方,除了一丝僵在脸上的笑容外,始终不见任何情绪波动。惊得小护士一脸蒙圈儿,还以为是酒精出了问题,所以才没能让他感受到丝毫的疼痛。 晚饭时,陈士卓又打来电话,一开口就直截了当地问起:“冯月华订婚了,你知道不?”杨子成一惊,忙问:“订婚?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陈士卓说:“昨天我在街上遇见她了,她自己跟我说的。她六月份回安康的,经亲戚介绍,认识了现在的男朋友。有车有房有工作,现在在火车上做乘务警,家离我们高中很近,在镇派出所附近的公路边上。他们年前就要结婚了。”
杨子成愣了一愣,然后才说:“哦,那挺好的嘛,条件不错。”
陈士卓:“真挺好的?”
杨子成:“嗯,真挺好的,你觉得不好吗?其实我跟她之间早就没关系了,她订婚也好,结婚也罢,我又能怎样呢?”
陈士卓:“没关系就好,我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告诉你呢。”
...... 挂了电话,杨子成早已身心俱创,疼痛难当,这一感觉连他自己也没料到。他独自来到路边摊上买醉,之后一路走到附近一高大的商业楼下,醉倒在楼前的台阶之上。 天亮酒醒之时,杨子成冻得瑟瑟发抖,看着满眼的钢筋水泥尘土飞扬,以及往来路人的行色匆匆风尘仆仆,再回首往日种种,他才觉得是时候对往事作别了。他必须义无反顾地为自己的梦想去奋斗,即便一切终只是幻想,他也一定要早日为这世间呈现出一个可望实现的完美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