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禅院在昆山北,离市区只有十几公里,开车也就半小时不到。 因为老马的缘故,孟信来这里的次数不少,每次都是老马的召唤,真正意义上自己要来的,这好像真的是第一次。 周勇开的是一台凯迪拉克,守门的出家弟子应该也见识了不少车款,知道来这里求神拜佛的人非富即贵,都是得罪不起的衣食父母。但这次摁了数分钟的喇叭,大门才徐徐开了,放行进了外院。 院子里停了两台车,孟信走进去后一看,老马的那台凯美瑞果然还在这里,看车身收拾得一尘不染,估计这车还真没闲着,心里暗暗长叹一声,就朝大殿走去。 听到有郎朗诵经早课,久违的梵音萦耳,让孟信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安宁的感觉,才想起他们许久没开门,应该都在做早课。 一路上他一直沉着脸,两个保镖都不知道主子哪里不对劲,小心翼翼的看脸色。 进了禅院后,见他熟门熟路就去了大殿,安安静静的坐在了一角的一个垫子上,一脸肃穆的听出家人念经,两个保镖有些傻眼。 孟信扫了一圈,督导早课的不是大师,而是她的大弟子本明。 对于这个本明,孟信曾在老马那里颇有微言,极会看人脸色做事,奉承起人来,肉麻得很,没半丝出家人的样子。 孟信于是闭上眼,等他们早课结束后再问大师的去向。 没想到本明瞟了几眼孟信后,悄然凑近,很是讨好道:“施主安好!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您呢?”
他没认出自己! 孟信不屑和他啰嗦,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淡道:“我找大师!”
本明闻道了孟信身上隔夜的酒味,也毫不介意孟信的态度,依旧殷勤的样子道:“师父去了峨眉山,现在禅院有我主持,有什么要求只管言语!”
要不是孟信知道他们的套路,只怕就会被这话忽悠了过去。 很多时候,大师也有不想见的人,或者要端些架子,自然就会有不一样的托辞。 本明要是推脱说大师去了佛教的四大名山,暗语里各有所指,按各大名山的距离来说事,你要真的是金多心诚,大师从峨眉山到这里也就一天的功夫。如果一开口就说去了普陀山,那就是真心不想待见你。 孟信听后不由想笑,看来本明是看到了自己脖子上亮晶晶沉甸甸的金佛链子,又是一早就来了禅院,当成了一个金多心诚的主。 孟信睁开眼,似笑非笑道:“那就麻烦师父传个话,我有急事找大师,说不好大师已经回来了呢?”
说完朝王猛招了招手,王猛不知道何意,缓缓走近。 孟信装模作样道:“你去帮我捐点香火钱!”
王猛一呆,很想问这是要捐多少? 看着孟信不耐烦的神情,忍了忍,默默点头而去。 本明一看孟信这做派,不敢怠慢了,笑眯眯的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施主请稍后。”
就折身去了偏殿,摸出手机打电话。 不一会儿功夫,本明满脸笑容的过来道:“施主真是福缘深厚,大师还真的是已经回来了,马上就会到禅院!要不随我去吃些早斋,泡上一壶好茶,在贵客室去等候如何!”
孟信这才起身,朝本明说了声:“也行!”
本来孟信就有些饿了,加之禅院的小米粥和馒头味道也不错,他一连吃了三个馒头,两碗粥。 要不是嫌弃本明絮絮叨叨吹嘘完大师,就厚着脸说自己得到了大师七分的真传,他还真想再喝碗小米粥。 看着本明油头肥耳,孟信心里不免有些厌恶,突然,他满是恶作剧的心态开口道:“都说名师出高徒,看来你将来一定会超过大师喽!”
本明马上一本正经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师父有师父的法,徒弟有徒弟的法!”
“哦——”孟信看了看他,指了指外面,笑笑道:“将来大师会将这里的都交给你掌管吧?”
本明眉毛一挑,随后低下头慢慢道:“不敢!不敢!”
孟信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揶揄道:“是不敢想?还是不敢要?”
本明深看了一眼孟信,正要说话—— 这时,做完早课的出家弟子和居士三三两两都来吃早斋,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轻快的跑到了孟信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亲热的样子道:“你好久没来了,怎么变成了这样子?”
孟信呆住! 他!他?他怎么能认出自己来? 这少年孟信认识,叫蔡健平,海南人。 是大师的一个病人,脑子有时候清楚,有时候糊涂的那种! 说起来这孩子的事情,是大师传奇故事之一:听说这孩子从小得了怪病,好的时候没什么,一犯病就胡言乱语,或者浑身抽搐不省人事! 养到了十四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什么原因犯了病,就倒地不醒了。要说有气吧,整个人浑然无意识,要说没气吧,却又像睡着了一样。遇到大师的时候都差不多开始准备后事了,但就是没人说得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大师就是让这孩子这口气给转了回来! 这孩子的爸妈都放弃了,好了还不是会再犯病?是奶奶背着他一路随着大师从海南来到了这禅院,后来就在禅院长住,都两年多了。 本明看到孟信的神情,还以为他看出来蔡健平是个不正常的人,连忙朝蔡健平的奶奶大声道:“李居士,看好你的孙子!”
李居士六十多岁,头发全白,一身朴素至极,马上一脸诚恳的朝孟信不住的道歉,拉着自己的孙子就走。 蔡健平却大声嚷道:“我认识他!我们还在树下一起找过回忆呢!我知道他的秘密!他的小言没死!他的小言没死!”
孟信头嗡的一下有些恍惚,他真的认出了自己! 他现在又能看到小言了吗? 小言没死? 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蔡健平对自己一脸的不满,孟信真的又被他吓着了! 孟信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是小言还没找他的时候。 有一次来陪老马来禅院呆着,实在无聊之极,就在禅院转悠的时候,看到他在一棵树下找什么。 当时孟信还不知道他是个病人,反正是无聊,就上前好奇的问他在做什么,蔡健平回答说是在找回忆。 孟信这才发现他有些不正常,不免就要避之不及。 没想到蔡健平抬眼看了看孟信后,道:“你的身后有条狗!”
孟信马上回头去看,身后哪有狗? 蔡健平却吃吃笑了笑,道:“我能看见它!”
当时孟信心里不免发毛,有种瘆得慌的恐惧! 他知道大师有给一些人看疑难杂症的副业,看到他的样子,知道一定也是属于疑难杂症的病人,马上担心自己千万别触发了对方什么病因倒地不起,那自己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吓得撒腿就跑了。 后来是孟小鲜说出来了小言的故事,孟信心里突然就想到了这蔡健平,差点就有跑来问问他的冲动。 当然,这冲动自己都觉得好笑,如果不是巧合?谁会给出合理的解释,难道要去相信一个看上去不正常人的解释? 后来再来禅院的时候,孟信还是没忍住,挣扎了几次后还是问了问蔡健平。 可蔡健平给出的回答很让他失望,蔡健平说自己看不到它了! 这事藏在了孟信心底深处,他说不出来什么感受。 有段时间,他常常问老马信不信世上有神明,可惜老马迷信的态度让孟信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了! 他听到过一个可怕而无稽的说法,蔡健平的病会传染! 有好几次,孟信话到嘴边又都忍了回去,因为他知道老马的迷信,大师常常说出来的话,几乎是在洗脑一般让他愈加迷信。 这让孟信心里不免有些轻看起来,让他对这个世界多了一些迷茫。 当然,这迷茫很快就淡了,因为孟信发现这不影响自己什么,世界是什么样,还一直就是什么样! 就在孟信呆呆出神时,身旁的本明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师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