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之后的老人看了看，幽幽地叹了口气。她颤巍巍的、如同枯叶一般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布，铺在了车厢里，直接坐在了地上。“有哪位好心人给这位老人让个座？”

司机问道。刚刚正义感爆棚、一起谴责红发妇女的人们，此时变得鸦雀无声。“有哪位好心人能让个座？”

司机又问了一遍。很多人都学着红发妇女一样，把头扭到一旁，眼睛看向窗外。红发母女看到众人这副模样，冷哼了一声，得意洋洋地看了叶飞一眼。此时的她，俨然就是一个胜利者，因为这车上自诩“有素质”的人，此时都变成了她的同类。叶飞看到冷漠的众人，心里窝起了一团火。此时的老人，蜷缩着瘦小的身子，身边也没有可以扶住的东西，随时都有发生意外的可能。“这车上就没有一个人能给老人家让个座吗？”

鸦雀无声。“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

叶飞几乎是吼出来的，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这人有病吧。”

“是啊，我们让不让座，关他屁事啊。”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闲了，真是吃饱了撑的。”

乘客们对于叶飞开始指指点点，就如同刚才在议论红发女人一样。苏月看到叶飞这副模样，知道自己是拦不住他了，便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下手轻点”。叶飞笑了笑：“放心，用手对付这帮人，那真是脏了我的手了。”

“师父，停一下车。”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叶飞，以为他要下车，便将车靠在路边停了下来。叶飞走到了他的旁边，问道：“师父，和你商量个事儿呗。你一天能赚多少钱啊？”

司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搞不明白叶飞为什么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乘客们投进去的钱，我都是要上交给公司的，公司给我们这些司机发月薪。”

“哦，这样啊。你看这样成不成，你把这些人都赶下去，他们的车费都由我来出。”

司机有些为难地看着他：“这样不好吧，一点也不道德啊。”

“道德？你看看他们做的事情，道德吗？他们宁愿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够不到拉手的老人坐在汽车车厢里，也不给让个座，他们屁股下面这么宝贵吗？有黄金还是怎么的？”

“这……不行，这么做还是不好。而且，我要是真把他们给扔了，公司还不得炒我鱿鱼啊。”

“公司炒了你鱿鱼，跟着我干，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叶飞拍拍胸脯，显出很自信的样子，他已经为司机安排好职业了。听到叶飞这么一说，司机有些心动。每天坐在车上的日子并不好过，而且农村的路又不好走，司机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肠胃都要被颠出来了。他其实早就想换个工作了，奈何自己没啥学问，也没啥背景，这个想法至今也没有实现。为此，老婆和自己那是隔三差五就要吵一架。而每次争吵的焦点就是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窝囊无能。而叶飞无疑给了自己一丝希望。司机把这个年轻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一个会说谎的人。犹豫再三，司机一咬牙，转头冲着乘客说道：“对不起了大家，我这个车出现了一点故障，所以需要大家转车。”

“什么？这搞什么啊？司机有病吧！车出了故障也不早说，现在才发现，要是晚一点我还有命嘛！”

“我的天，吓死老子了，以后再也不做这个司机的车了。”

“开什么玩笑！这他妈是在坑人吧，哪有把人拉到一半扔下去的道理！我一定要投诉他。”

乘客们纷纷面露怒色，指着司机，那是唾沫星子横飞。司机完全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心想，你们骂就骂，反正老子早就受够气了，这份破工作，不做也罢！在乘客们收拾东西准备下车的时候，叶飞急忙先将老人领下了车。“老人家，您慢一点啊。”

老人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小伙子，你真是好心人，我这把老骨头硬得很，不用扶。”

“老人家，您等一会儿，等这些人都下来了，咱们再上去。”

“还要上去干什么？不是要转车了嘛。唉，反正上哪辆车，我都得坐在地上，时间长了，都习惯了。”

等到乘客悉数下车之后，叶飞扶着老人又上了车，并冲着司机使了个眼色，让他关门。“卧槽！他们怎么又上来了！”

“这几个意思啊，把我们扔到这里，他们自己跑了？”

“狗日的司机，他要是真敢这么做，我弄死他！”

叶飞将老人扶到一个靠里面的座位坐好，蹲下身子，笑着对她说：“老人家，今天，这辆车就是您的专属包车，下面的那些人，他们不配坐。”

“小伙子，你坐稳了，我可要发车了。”

司机脚踩着油门，汽车登时便窜出去老远。那群拎着大包小包的乘客登时便傻了眼，指着公交车破口大骂。“喂！你们的车费，都拿好了！”

叶飞拉开车窗，冲着他们招了招手。随后，一张张红色的钞票像蝴蝶一样，在半空中翩翩起舞，打着美丽的旋，落在了地上。“钱啊，那是钱！”

“草你妈，别挡我，是我先看见的！”

“都是我的，我上车投了一百块呢！”

乘客们像疯了一样，张牙舞爪地扑向坐在地上的钞票。他们为了一张钞票，甚至开始拳打脚踢。红发妇女也加入了抢钞票的行列，奈何她的东西太多，成为了羁绊，她还没跑几步，就被人家一把推到在地，摔了个狗吃屎。等到她跑过去的时候，地上的钞票一张也不剩，人们都捧着自己的战利品溜之大吉了。而她回来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自己从县城商场买来的那大包小包的东西，也都不翼而飞。下车之前，叶飞和司机互换了联系方式。他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告诉司机放宽心，这一两天之内就会有消息。叶飞牵着苏月的手，走向了阔别十余载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