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输液瓶里的药见了底。少年的体温也恢复了正常。沈怀慕看着少年痛苦的面色平静了下来，拔掉输液器将所有用过的医疗物资消毒，收回医源空间处理干净。不得不说，古代还是有好处的。古人从未用过抗生素，病毒被消灭的速度，已经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为了防止伤寒杆菌，或是其他病菌再次入侵少年单薄的身体，她又从医源空间里拿出各种消毒剂，按比例配置好消毒溶液，对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喷洒了一遍。少年似是闻不惯消毒剂的味道，睁开双眼，目光迷离的看着沈怀慕的身影，声音虚弱：“姐姐……你回来了？”

沈怀慕回过头，这是把她认成雨烟了。她没有解释自己是谁，从医源空间里拿出一支营养补剂，凑到少年的嘴边：“我回来了，快把这个喝了，你的病很快就能好。”

少年闻着试剂清甜的味道，干涩的喉咙不自主地分泌出唾液。但他并没有张嘴，反而抿着双唇，撇过头声音断断续续：“姐姐……别再管我，我很快去见爹娘，你在将军府做事……好好活着。”

沈怀慕愣了愣，前世今生，她都未曾体会过手足之情。更想不到这么小的孩子，在生命垂危之际，竟然还会想着自己的姐姐。也难怪雨烟冒着被吴嬷嬷责罚的风险，也要求她来救自己的弟弟。听这孩子的意思，他们的爹娘应该已经死了，雨烟又难得出将军府一次，这孩子病了这么久，怕是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终究都是可怜人啊……这一刻，沈怀慕暂且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学着雨烟的语气，淡声道：“不会的，爹娘会保佑你，姐姐会在将军府好好活着，你也要努力活下来，姐姐就只剩你一个亲人了。”

少年紧抿的双唇微微颤动，眼角滴落两行泪水，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转过头就着沈怀慕的手，将营养试剂灌了进去。喝下试剂，像是用了他全身的力气，当他的头落在草席上，意识再次模糊起来。沈怀慕连忙检查了他的身体，各项生命体征还算平稳，只是病了这么久，再加上身体虚弱，少年若想恢复健康，还需要慢慢调理。思索片刻，她搜刮了身上所有的银两，连同准备好的口服药，装在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出了房间。门外，雪松和雨烟像是两个门童，各自守在房门的两边。“姑娘，二狗他……”雨烟欲言又止，生怕听到弟弟不好的消息。“不用担心，你弟弟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下来。”

沈怀慕说完叹了口气，都说贱名好养活，但这不过是贫苦百姓，为了祈求孩子能平安健康的无奈之举罢了。真希望大宁国能像23世纪一样，不论身份尊贵与否，都能病有所医。雨烟心中一喜，正要跪下来给沈怀慕道谢，却听她话锋一转。“不过他现在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这几日你就留下来好好照顾他吧，多给他买些好菜好肉，这房子也不能再住了，尽快找个好点的房子。”

“这是你弟弟的口服药，每天吃一颗，等他病好的差不多，你再回慕春院。”

沈怀慕将荷包塞到雨烟的手中，看了一眼缺了几块砖瓦的墙根。这么大一个洞，晴天还好说，若是下了雨，雨水倒灌入房间，时间久了必然会起瘟病，说不定二狗的伤寒就是这么来的。雨烟捧着沉甸甸的荷包，心绪更是沉重不已，她若不是在将军府当差，吃饱饭都成问题，又哪儿来的银子给二狗买好菜好肉？更别说换房子了。但不管怎么说，大姑娘已经屈尊来给二狗看了病，不管能不能好，她都得好好谢谢大姑娘。“多谢姑娘救了二狗，等他……好些，奴婢就回去伺候您。”

雨烟低垂着头，沈怀慕没看到她眼中的哀愁，应了一声，转头对雪松说道：“走吧，咱们先回府。”

雪松看了一眼偷偷抹眼泪的雨烟，跟在沈怀慕身后出了破败不堪的房子。两人刚上马车，就听身后传来雨烟带着哭腔的喊声：“姑娘……姑娘等等！”

雪松眉头微皱，这个雨烟，姑娘都救了她弟弟，难道她还不满足吗？她撩起帘子，语气不善：“你还有什么事？”

雨烟摇摇头，强忍着哭腔，将手中的荷包高高捧起，只见里面除了纸包的口服药，还有一把碎银。“姑娘，这银子奴婢受不起，您还是拿回去吧。”

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姑娘不仅救了弟弟，竟然还给她留了银子。雪松诧异地看着自家姑娘。而沈怀慕神色淡然，“你不是说过，既然来了慕春院，往后就是慕春院的人，你如今遇难，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这银子你就收下吧。”

雨烟顿时满含热泪，咚的一声跪在满是尘土的小路上，哽咽道：“姑娘的救命之恩，奴婢无以为报，从今往后，奴婢愿为姑娘上刀山下火海！”

沈怀慕无奈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雨烟。从前她从未觉得古人行礼有何不妥之处，可如今却觉得，这样一言不合就要下跪的行为，实在让人无语。雪松感受到了沈怀慕的情绪，跳下马车扶起雨烟，劝解道：“上刀山下火海倒是不必，你只要别忘了和姑娘的承诺就好。”

沈怀慕递给雪松一个赞赏的眼神，这正是她想说的。前世最幸运的事，除了有祖母的疼爱，便是得了雪松这样一个既善解人意，又对她不离不弃的丫鬟。雨烟连连应声，看着雪松说道：“奴婢一定会效忠姑娘的，往后奴婢要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雪松姐姐尽管说。”

“你我年龄相仿，你就叫我雪松便是。”

雪松面容和善，但心里对雨烟还是存有一丝戒备。雨烟没有察觉，吸着鼻子甜甜地叫了一声：“雪松！”

“嗯，你快回去吧，早点把你弟弟照顾好了，早点回慕春院。”

雪松目送雨烟离开，才重新回到马车。沈怀慕瞧着她神色肃穆的样子，打趣道：“我们雪松越来越厉害了，行事风范倒是和吴嬷嬷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