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慕面色沉静，晶莹的泪水衬着眼角的微红，平添了几分柔弱，言语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值不值得，试过才知，哪怕最后是自食恶果，孙儿也认了，孙儿愿为自己的选择承担所有后果。”

“好，好！”

沈怀慕能有这般勇气，沈老夫人万分欣慰，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便照你所说，待昱王从恒州归来，祖母亲自入宫为你请旨赐婚！”

“祖母不必如此，您安心在府里养病便是……”沈怀慕不愿祖母再为自己的婚事辛苦奔波，可劝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老夫人打断。“你这说的什么话？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我老婆子一手带大的，我不入宫，难不成还要你自己跑去皇上面前，给自己请旨赐婚吗？那成什么样子！”

沈老夫人嗔怪地点了点沈怀慕光洁饱满的额头，眼底藏不住的宠溺。沈怀慕笑了笑，没再反驳，前世今生祖母一直希望她能寻得良婿，一身红装风风光光出嫁。然而前世她出嫁诚王府时，祖母已经入土为安，她的婚事全由林氏一手操办。祖母未能看着她红妆出嫁，于她和祖母皆是遗憾。如今重活一世，倒也能弥补前世的遗憾了。沈老夫人看着沈怀慕乖巧懂事的样子，眸中的宠溺和疼惜愈发不加以掩饰。她将沈怀慕细嫩白皙的手握在手中，语重心长道：“慕儿啊，你从小没有爹娘庇护，祖母还总是让你隐忍，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但不论什么时候，将军府都是你最夯实的依靠，若有一天，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祖母这里就是你的回头路。”

沈怀慕鼻尖微酸，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柔声道：“祖母孙儿都明白，您教我隐忍，也是为了保护我。”

“不过您放心，孙儿已经长大了，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打垮孙儿的，您既然相信孙儿，便也信一新昱王吧。”

“好，祖母相信慕儿的眼光，绝不会差！”

沈老夫人笑着，抬手理了理沈怀慕的发髻。祖孙两人正说着，吴嬷嬷进了卧房，将手中的册子递给沈怀慕，“姑娘，这是二姑娘的嫁妆，都记在上面了。”

沈怀慕接过册子翻看了两眼，夸赞道：“吴嬷嬷做事就是快，这册子我去德济堂再看，有需要改动的，我再回府安排。”

“这就要走了？”

沈老夫人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逸儿那边我不放心，还得我亲自照顾，德济堂这几日也忙得很，还有不少问诊的，我若不早点回去，雪松他们就该乱套了。”

沈怀慕说着，又叮嘱祖母安心养病，便起身出了卧房。吴嬷嬷将她送了出去，走到庭院里，她才开口：“姑娘，还有一事须得你做主。”

“什么事？”

沈怀慕停下脚步。“方才老奴去整理二姑娘嫁妆时，才得知云露被二姑娘私下变卖了，眼下二姑娘虽有皇后娘娘的两个嬷嬷伺候着，但那毕竟不是咱们将军府的人，所以老奴想着，要不要再从府里挑两个陪嫁丫鬟？”

“卖了？”

沈怀慕神色诧异，“她可说卖去哪了？”

吴嬷嬷摇了摇头，“不清楚，也怪老奴和何管家疏忽，府上少了一个大活人，竟未曾察觉。”

“不怪你们，云露被二妹妹打成重伤，就算留着也没多大用处了，但怎么说也是府上的一等丫鬟，该好好安置才是。”

沈怀慕叹了口气，又道：“陪嫁丫鬟的事暂且不急，待我从德济堂回来再挑选吧，不过有云露这个先例在，怕是府上没几个丫头愿意跟着二妹妹。”

吴嬷嬷面露愁容，不由得埋怨起沈怀淑来，“这二姑娘也是，好歹从小一同长大，怎么说打就打，要是传出去将军府又要被人说三道四了。”

沈怀慕面色沉沉，对于云露被变卖一事，她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安。身为沈怀淑的贴身丫鬟，必然是知道些什么的。比如沈怀淑偷取玉佩，又将玉佩交给宁轩诚，其背后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云露整日陪伴在沈怀淑左右，有没有发现沈怀淑其实并未怀孕？还有当初沈怀淑迷惑沈怀柔，于长公主府谋害她，险些失身宁轩诚一事，云露必然是关键证人。若是被变卖，顺着蛛丝马迹或许还能查到云露的下落，若是被杀人灭口，那治罪于沈怀淑的证人，便又少了一个。想到这，沈怀慕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她不该将云露就那样留在顺和院的，留着她对付沈怀淑再好不过。“卖都卖了，如今也做不了什么，诚王大婚将至，二妹妹若谨慎些，丑闻就不会传出去，嬷嬷不必担忧，您照顾好祖母便是，这种小事，就不必过祖母的耳朵了，免得她老人家烦心。”

沈怀慕说罢，与吴嬷嬷道别，坐上了马车，不紧不慢地往德济堂而去。半路上，她挑起帘子透气，却见路边密密麻麻的围了不少人。“真可怜啊，病成这样，怕是没救了吧。”

“圣京城多少年没出现过卖身葬母的事了，这老天爷不下雨，世道是越来越难了。”

“小姑娘，这大热天的，别跪着了，当心把自己的身体也拖垮了。”

听到围观百姓的议论声，沈怀慕勒令车夫停车。她起身来到车头，借着高势看清了跪在街边的小姑娘，身旁的草席里卷着一个妇女，看不清是死是活。小姑娘干瘦的身躯跪在炙热的阳光下摇摇欲坠，虽看上去有些面黄肌瘦，但清秀的五官不难看出，这姑娘是有几分姿色的。“求求各位，只要能治好我娘的病，我愿做牛做马！”

小姑娘深陷的眼窝泪光闪闪，说着还朝围观众人磕了几个头。围观众人纷纷摇头，没有一个愿意施以援手。且不说老天爷大旱，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光看她母亲的状况，只怕神仙来了都无力回天，谁又会愿意白花这个冤枉钱呢？可正当所有人都退缩时，一个车夫装扮的人，挤出人群，将手中的碎银子递了过去。“姑娘，这钱你拿着，我们郡主说了，想治好你娘的病，就去德济堂。”

众人闻言纷纷四处张望，只见不远处停着一辆将军府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