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徐大壮一家，刚刚起来，洗漱之后，喝了一些粥，吃完了豆饼，就准备各自去忙碌。大冬天的，也没有什么需要他们做的工，就连农闲时一般都会去做短工的徐大壮，也没有出去，而是在劈砍了一些柴木后，带着大儿子一起去附近的镇子上。镇子上的杂货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来一些比较物美价廉的货品。虽然对于他们这样的百姓来说，即便是再物美价廉，敢买到手里的东西也不是很多，但年关的时候，百姓就算是咬一咬牙，也总要买一点年货回来的。“夫君，记得买根针回来，再买一些麻线回来！”

他们出门前，徐大壮的妻子又一次叮嘱道。“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少不了你的针！”

徐大壮忙回头喊道。随后就示意已经大几岁大的大儿子，背着个箩筐跟上自己。他身后也背着个箩筐，却与大儿子的空筐不同，他身后背着的箩筐里盛满了东西，都是一些冬日里做的手工。他做的一些竹编篮子，以及妻子编的草鞋。这些东西，杂货铺那里是长期收的，价格不高，这么一箩筐的东西，大概也就能卖几十文。可大冬日的时候，便是这几十文，也是十分难得的。今天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天高云阔，竟有些不像是冬日天气，更像是之前的秋天了。“爹，咱们今年能吃上肉吗？”

徐大壮的大儿子一边跟着徐大壮往前走，一边问道。两个人穿的都是麻布衣裳，里面套了好几层，脚上穿的是草鞋，草鞋里加了一些动物皮毛，倒是显得不那么冷。所幸长安这个地方，冬日也不是十分冷，起码比北地暖和，所以父子二人还能边说边走。徐大壮想了想揣在自己怀里的三百文，加上箩筐里的东西，就肯定地说道：“肯定能吃上肉！”

“这次也是买彘肉吃吗？”

“怎么，觉得彘肉不香甜？”

徐大壮哪里会看不懂儿子的表情，立刻问道。他的大儿子点头道：“有些腥！不如鸡鸭肉香甜！”

“你这小子，嘴还叼了！”

徐大壮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壳，说道，“鸡鸭肉不成，但能买一些鸡蛋，到时候你可以不吃肉，过年吃鸡蛋。”

鸡蛋！嘶！半大小子光是想一想鸡蛋的味道，就差点流下哈喇子。可他却没被骗住，立刻回道：“鸡蛋也吃，彘肉也吃！”

既是跟往年一样买不起别的肉，那彘肉还是要吃的！还是他们这样的人家买不起调料，所以就只能清煮彘肉，最多放一些盐巴，这样的一锅肉，也算是香，但总觉得有点遗憾。半大小子学着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一抬头，却突然被前面的那些人给惊住了。“怎么这么多人？”

原来他们此刻已经来到了镇子上！虽然知道年关的时候，进镇子里买东西的人不会少，可今日的人数，是不是太多了一些？按说，家资富裕一些的人家，早该在更早之前就采买好了年货啊！徐大壮也忍不住拉住一人，问道：“我说兄弟，怎么今日镇上来了这么多人？”

“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啊？”

被拉住的男人惊讶道。知道？知道什么？徐大壮忙说道：“兄弟，发生了什么事？这几日我们都不曾来过小镇，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油！菽油！一两油才二百文！快去买吧！”

一两油，二百文？听到这话，徐大壮整个人都惊呆了。素油一直很贵，甚至比肉油还要贵！往日里，一两素油，值二两银子！虽然他有点不懂，怎么这市面上还能出现什么菽油？这菽也能造油？那只要是素油，哪怕是菽油，二百文一两油，都是太值了！那人说完就赶紧走了，徐大壮则立刻拉上大儿子，快速朝着杂货铺跑去。到了的时候，果然发现杂货铺已经被人群堵住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铺子老板正在大声说道：“都别挤！都别挤！菽油有得是！东西管够！我让伙计将菽油抬出来卖！都别往里挤了！”

说话间，果然有两个伙计抬着一个大木桶从后面出来。随后，就是一个个的给客人打油！徐大壮挤到前面的时候，能看到打出来的油，看着与过去见过的素油没什么不同！空气中弥漫着的素油的香气，也是十分浓郁。是素油！竟然真的是素油！他怀里揣着三百文呢，足够打一两了！先打一两素油，再买些针线回去，将货品买了，也能买上一小条肉跟一些盐巴，这个年的货品，就算是买齐了！粮食跟菜，都是自家在种。本想着买些鸡蛋，但鸡蛋这东西，什么时候都能买，这素油却未必以后能遇到这么便宜的！“给我也打一两素油！”

终于轮到他的时候，徐大壮立刻大声说道。等到将带来的编织品都卖了，又买齐了东西回去时，天色都暗下来了。中午他跟儿子就胡乱吃了一点自带的豆饼，但回去的路上，却都很是高兴。“夫君，你们回来了？这、这是什么？”

回到家后，徐大壮的妻子立刻过来帮着卸下筐，取出里面的东西，结果就看到一个葫芦，惊讶地问道。“里面是素油！一两素油！”

徐大壮喜滋滋地说道。“素油？”

他的妻子却被吓了一跳。一两素油，这得多少银子才能买到？“夫君，你怎么突然买了素油？你哪里来的银子？”

徐大壮的妻子急得赶紧问道。原本还想逗逗妻子，结果却发现对方几乎要哭出来了，他盲降前因后果与妻子说了。“……你说，这么低的价格，若是不赶紧买了，岂不是要后悔一年？”

二百文居然就能买一两素油？拿起小葫芦，打开塞子闻了闻，徐大壮的妻子惊讶道：“味道很是不错，竟像是好油！”

可这么好的油，为何卖得这样便宜？“你方才说，这是菽油？菽也能造油了？”

回过味来的妇人，用筷子沾了一点，放到嘴里品了品，随后惊叹道：“竟真是好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