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沉睡的黑日 > 六. 夜光迷离

六. 夜光迷离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垂头发稀疏,智慧贫乏。时空无穷广,星光璀灿。此时我仰望上苍——让灵力主管,使情理退让……天遣者阿梅利偶尔想起此诗。这是浮斯特大陆某位精灵国王临终时写下的,亦被精灵族视为警戒。自黑暗降临以来,繁杂的星空就变得飘浮不定,总是红一块、紫一块,犹如一片片飘摆着的五彩绸缎,夹杂着无数时明时暗的星光,绚丽但令人迷惘。精灵森林虽被暗夜笼罩,却是荧光飞舞。阿梅利骑着白色独角马,马背上栓着一根无头法杖,身后是一支精锐的精灵骑兵。长长的队伍游弋在林间小路上,路旁枝叶繁茂,许多野花已经悄然绽放,将各种香甜溶入林间,又使阿梅利思忆绵绵。魔法屏障的蓝色闪光映照在她圆润、光洁的额头上,削瘦的面颊泛起了温和之光,枯槁的嘴唇有了润色。亮蓝色的明睨依然被风帽的阴影遮挡,透出几分哀伤。头发好像被圣水洗过,焕发着金灿灿的辉光。她身穿天遣者白袍,身前罩着闪亮的银甲,脚踏皮靴,腰束皮带,背后挂着“弑君宝剑”和白银长弓。她微微抬起头,蓦然吸了一口馨香的空气,又向身后的精灵高地望了几眼。这片高地在浩劫之后变得清净无比,兽人的吵闹声已经销声匿迹。唯一能够在灰烬中幸存下来的只有那座高大的维利塔斯堡。屹立的聚光塔逐渐在繁枝茂叶中隐去,仿似那位目送她离去的姐姐。高地南侧,一度遭受邪恶侵扰的陡崖也变得清净。清澈、幽雅的山泉自山顶垂落入精灵湖,又从湖的两端顺崖而下,宛若两段洁白的绸缎。一切都笼罩在幽深的气息中,唯有清净的双眸能看清它的原色。原来黑暗之火并没有波及这片森林,当它从高地坠落的时候已经冷却。在黑暗降临后,精灵森林仍不褪色。抑或因她的天生丽质、柔韧刚劲而备受命运之神眷顾,由此诞生出一首首动人的诗歌:无论天空是灰是蓝,它都赐下甘露,既是命运之神的恩泽,又是弱者的归宿。没人可以想象为何区区几点星光,即可使万物不断滋长。然而,就算最馨香的气味也会让多愁善感的阿梅利闻出苦涩的味道。她试着握紧牵着马绳的拳头,但她做不到,她的手软得就像溅在岩石上的水花。她已立定心志,要将邪恶铲除,现在却恨不得在密林深处挖一个深坑把自己埋进去,让她的血肉之躯与“白净之灵”的泥土融为一体。在她眼里,这里也曾是悲情之地,如今她姐姐的死又如晴天霹雳,击碎了她的心。她的意志变得消沉,山泉、湖水与林间的香气也无法将她的忧伤洗去。寒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她的烦恼如身后的披风一般冗长。队伍行进缓慢,领头的阿梅利时不时地环顾着路边这些漂亮的野生植物。这里的树都长得特别高大,茂密的树冠有如庞大的魔法屏障,它们相互交接,形成一片片碧绿的“空中绿原”。原来,维利塔斯堡大厅里的尖拱形穹顶实乃精灵森林的仿照。卷曲的藤子从大树上垂下,末端渗出颗颗仙露明珠,如喷泉一般不断滴落。光之屏障的电光透过树冠,洒落在林地上,晶莹的水珠一闪一闪,也将阿梅利忧郁的双眸照亮。此时,她勒住马,跳下来搜集林地上的奇花异草,身后的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林地上洒满了枯黄的落叶,坚硬的皮靴踏上去发出“沙沙”响,清脆而惆怅。林中总是弥漫着一层迷雾,好象故意要把秘密雪藏直至曙光再临,才将沉睡的生命唤醒。阿梅利撑开柔韧的双臂,试着在这湿冷的空气里感受压仰,但她不能,她的灵魂就像飘荡在大山和林间的水气,很轻、很轻。原来,她的心已经与这片树林融为一体。她漫步在这片怡人的“精灵花园”里,发现一种特别的花,那就是阳光兰。此花在德斯兰极为罕见,它有三层卷曲的花瓣,各种鲜艳的色彩互相掺杂、碰撞,令人眼花缭乱。第一层有十二片下垂的花瓣,第二层花瓣向上卷曲,有七片;第三层有三片,向上拧卷。一颗颗闪烁的荧光从花芯里吐出,向上升腾,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芬芳,将另一群闪闪发光的“林中仙子”吸引过来。望着翩然起舞的萤火虫、蜜蜂和花蝶,愁眉苦脸的天遣者露出了欣喜的微笑,从领口中取出白银项链的挂坠,靠近花芯。一会儿后,挂坠上的三棱水晶体亮起了淡蓝色的辉光,此花的精髓已将其中一个三角形格子填满。随后,阿梅利伸出手去,试图将这朵花采下,没想到手一碰到它,最上层的花瓣就开始萎缩,而后冒起火星,化成灰烬凋谢下来,落到下面一层花瓣上。接着是第二层、第三层,绚丽多姿的鲜花转眼成灰。阿梅利心里一揪,眼中的泪水又搅动起来——她仿佛看到这片森林也跟着这朵花一同凋零、枯萎。这就像黑暗降临时的场景,首先是维利塔斯堡上空的大爆炸,然后是高地,还有森林……刚开始,她以为这里也遭受过病毒的侵蚀:当聚光塔上方的水晶球发生爆炸,魔法屏障随之展开,伴随着一连串火雨和地震,病毒也被释放了出来。但阿梅利认为病毒很早就蛰伏在德斯兰的生命体之中,是“火的净化”将其激发。这朵过眼云烟的阳光兰或许是因“受惊”而凋零的——病毒不能侵蚀,却可以摧毁。“主人……”一位身穿重甲、头戴银盔的精灵战士走了过来,轻声说道:“我想我们该走了。”

疲乏不堪的阿梅利回过神来,而当她抬头一望时,又看见一个小女孩从树丛里跑了出来。“艾玫……”那个俏丽可爱的精灵小女孩兴高采烈地叫着,双臂一张,怀中的花篮掉到地上。阿梅利一阵惊喜,咋眼一看还以为这个女孩有什么天赋异禀,可以抢在她之前从高地大山附近飞到这来,仔细一看才知道这是另一个女孩——原来她们是一对双胞胎。然而,就在阿梅利张开双臂,想把她抱起来时又看见她背后紧追过来的高大身影。那是一个年长的男精灵,他匆匆而来,抱住这女孩,用精灵语支支吾吾地对阿梅利说:“抱歉......艾玫主人,我女儿总是到处乱跑。”

不出所料,阿梅利的每次出现似乎都顺理成章,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哪怕这些生来就有那么一双大眼睛的精灵。曾几何时,阿梅利还有一腔真诚,想把她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他们,无奈又卡住了:若是如此,她就必须面对接踵而来的质疑,这些问题已经超出她的把控能力,只感觉自己心里好像缺了某样东西,却记不清那是什么,又在何时何地丢失。“她母亲呢?”

阿梅利的脸色又变得有些忧郁。“她……离开了,我无法同时照看她们。她姐姐去了高地,我想她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

精灵男子埋头说道,一团阴云爬上他的额头。阿梅利垂下沮丧的眼帘,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他怀中的孩子:“此地不再安宁,到高地去吧。”

“但……”年轻英武的精灵男子挺直了身子,注视着阿梅利身后那群身披银甲,脚踏骏马的精灵战士。“我想……”“不……”阿梅利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只有沉重的笑容。“我有强健的身体……”精灵男子不服地说。“吾等灵体皆属命运之神,非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阿梅利说:“而且,你还有责任看好你妻子留下的,我想这就是你的使命。”

精灵男子呆站着,沉默不语。精灵童女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捡起掉在身后的花篮,从里面取出一个红彤彤的树果,把它递到阿梅利面前。阿梅利深沉地舒了一口气,接过她的礼物,解心一笑。对方挺着亮晶晶的大眼,直直地望着她。“这是我刚摘的,尝尝吧。”

精灵童女恳求着,从篮子里取出另一个树果,塞到她另一只手中。阿梅利耸了耸肩,把树果放在嘴边,咬下一小口——确实很鲜,很甜。她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红润的眼睛,蹲下身来,抚摸着小女孩娇嫩的脸蛋,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了句安慰的话,就像安慰她的女儿。遗憾的是,她没有孩子,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即便如此,也总有一个令这多愁善感的天遣者挂心的悬疑,那就是关于“王者之女”的下落。多年来,维利塔斯一直有传言,他们说,雷德一世的神秘情人已经诞下一女,只是没人知道她在何处。一些在荒野上漂流的精灵净化者也一直在打听这个消息,但都石沉大海,被阴暗吞埋。另有传言说“王女”被天遣者艾玫藏了起来。但阿梅利不信,在她印象里,她姐姐一直与世无争,从来不是横行霸道之人,而那把冷冰冰的石头王座对她来说就像一具棺材,毫无生气,毫无吸引力。她只是被人推上去的,这对精灵议会来说只是势在必行之事。哪知到了黑暗之日,她的身份又近似于王者。当阿梅利看着眼前这个精灵童女时又像看着自己在精灵湖上的倒影——年幼、无知、脆弱,宛若精灵森林的野花一朵。然而在这茫茫夜海上,还能找到多少顽强不息的生灵呢?一声枯涩的马鸣从阿梅利身后响起,紧接着又有几匹马不安地晃动起来。精灵队长抿着嘴,咬着牙,手紧拽着马绳。“我会很快回来的。”

阿梅利对精灵童女说,随后双眼一挺,转身离去。当她骑上那匹洁白的独角马,正想踏上征程时,耳朵又警觉地竖起来。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利的嚎叫,很多精灵战士都听到了。“此林兽性已醒,危险正在逼近。回去吧,看好你的孩子。”

阿梅利又对精灵男子说,随后向身后的精灵队长打了个手势。长长的队伍很快断成几截,精灵骑兵们纷纷取下背后的长弓,展开大规模的“捕猎行动”……此后,阿梅利又只身一人,骑马于幽静的林荫小道中。这么多年来,她已习惯独处,除了天遣者与天真的孩童之外,再没有人能引起她的注意。只可惜她姐姐也离她而去了。就在精灵高地西南方向的密林里,有一棵高大魁梧的精灵树。她姐姐曾提到这棵神秘的不死之树,大树中蕴藏着一件稀世珍宝。树大招风,看来阿梅利已经找到这个“秘地”了。在过去那段漫长的风雨岁月里,这棵精灵树一直在茁壮成长,茂盛的树冠就像一个倒置的维利塔斯堡,其中住满各种小生灵。当旭日初升,雀鸟就会鸣唱,直到夜幕垂降,萤火飞舞。但是现在,当阿梅利抬头朝树冠望去时,却只看到一片枯瘦的树枝,仿佛撑向天空的一双双骷髅手。万叶凋零,众灵隐去,伟岸的精灵古树已变成凋残的死树。阿梅利垂下头,合上眼,不忍心看到悲凉之景。然而,当她准备骑马离去时,又似乎听见一个悲戚的鸣响。那声音仿佛在呼唤她,她心里一怔,又望向这棵大树。孤苦伶仃的死树巍然不动,宛若禁锢于冰霜中。悲风沉吟,枯叶哭泣,她不禁惊疑。“黑暗本为虚,日光一照,它必消去。”

大树好像在对她说话——没有声音,只有无言的心语:“两百多年了,阿梅利。”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便大喊:“我以前来过这里,那时的你缄默不语!”

“那时的我处身香甜的梦境,我听不见你心跳的声音,但是现在,我听见了。”

大树哀婉地说,“你的马蹄声吵醒了我。热切的脚步暴露了你的身份。我不喜欢你,因你来去匆匆,急赴死地。炽热之情使你强大,亦使你盲目,如同没有圣杖的瞎子,被飓风吹散的灰烬与灰尘。又如这棵死树,在死亡病根上‘生生不息’。”

“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梅利不由地担心起来。“我只是在劝你。”

大树说:“森林里藏着诗,诗里藏着迷语。人情是愚顽,人理更无知,唯有信念是万能的钥匙。”

望着树上条条枯萎的断藤和树下这些蟒蛇般的残根,阿梅利“被逼无门”,只能从马上跳下,拔出银剑,伸向树根,掀了又掀,捅了又捅,试图找出一个隐蔽的破口,但这都是白费功夫。“这就是你敲门的方式吗?”

精灵树闷声说道:“连最常用的精灵语都忘了吗?”

阿梅利无奈地摇了摇头,喊出一句精灵语。缠绕在大树杆上的树藤和深扎在土里的树根终于翻动起来,发出“嗒嗒”的声响。“哎……”大树哀叹了几声,好像需要费很大劲才能把它们分开。宽大的树杆上终于撑出一个大洞,有一个人高,两个人头宽。阿梅利探了探,见里面黑咕隆咚,便抬头大嚷:“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吗?一个大坑,另一个‘黑日’?”

“很多,很多。”

大树低咕着,听起来就像黑暗中的回音。阿梅利艰难地挤了进去。此洞漆黑无比,刚踏入一小步,脚下便突然一陡,整个人滑了下去。慌乱之中,阿梅利弹开手指,用心力在指尖上擦起一朵亮蓝色的火焰,试图看清树洞底部,但她不能。土坡很陡,她一直往下滑,就像掉进一个无底深坑,越滑越快,手中的火被气流熄灭。“咔”的一声,她脚下一沉,整个人重重地扑倒在地。还好,她的头没有嗑碎,而是把另一块“石头”嗑碎了。阿梅利弹开了手指,又点起一朵火焰,咋眼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煞白、破碎的头骨。她赶紧从地上站起来,环顾了一周,发现她所站之处是一堆死骨残骸。有些已经被惨白的蛛丝覆盖,有些还张着嘴。阿梅利把火凑到这堆白骨上,看了又看,发现这些都是精灵、兽人和半兽人的遗骨。“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吗?”

阿梅利举头一嚷。头顶上的精灵树许久没有回应,只有墓穴深处莫名的呜咽声。愁云又笼罩在这位年少的精灵守护者心上,许久没有退去。“这是一段被掩埋的历史。”

那声音又变得低沉哀怨,阿梅利无法辨明它源自哪里,或许就在她心里。“知道吗?嗜血病毒不止一次在这片土地上肆虐。数千年来,东德斯兰的兽族几度濒死,他们一直在重复演绎着这样的历史——虚假而凶险的‘救赎’!”

精灵古树悲郁地说起来,一幕幕惨景在阿梅利脑中回放。“它就像德斯兰海岸上时起时落的潮汐。在第六纪元后期,也就是第六次净化仪式的最后一个阶段,德斯兰爆发了一场人兽之战。导火线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将许多安置在德斯兰东陆兽人王国的净化塔顶上的命运之球颠倒放置,混乱之光杀死了大量的兽人。兽族被激怒,暴徒冲进净化场所,杀死数百名精灵和几万名正在接受光之净化的兽人,数百个命运之球被毁。从那一刻起,邪恶的病毒又开始在这片大陆上疯狂肆虐,兽人变得更加疯狂和自私。然而,当这些兽人暴徒被人类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之后,才发现真正的罪魁并非精灵净化者,而是那些血气用事之人,也就是今天,被你们称为‘嗜血者’的那类人。”

“血族?”

阿梅利不假思索。精灵古树长叹了一声,继续说道:“艾玫成为王权守护者后,东德斯兰饱受血火洗礼。就像以往,七大陆的每场剧变都离不开浮斯特,包括雷德,他在浮斯特眼下只是一颗小棋。净化之力的兴起早已使浮斯特成为七大陆的中心,但是这个拥有诸多半岛的大陆形势一直很复杂。它有生以来只经历了四次灾变……确切地说是剧变,破坏程度不算惊天动地,但正因为这些剧变,才使它变得更强,或说,更不安稳。雷德在东德斯兰当权后,浮斯特的中心王国也兴起一个嗜血暴君,与雷德一样,他提倡火的净化。他向周边的精灵王国开战,死伤千万。他将第二种嗜血病毒传播到德斯兰东端的一个大岛,将兽人转化成为半兽人,却更加贪婪、残暴。他们的大刀磨得像银剑一样厉害,并且研习各种强力杀伤魔法。他们的军队如狂风扫荡着东德斯兰这片枯黄、苍老的土地,数千万生命化为灰烬。东德斯兰的净化仪式在第二次战潮冲击下全面瓦解,分散在七大陆的‘白净之灵’也大都打道回府,还乡浮斯特。这,就是‘七王混战’的开始,难道你没听说过吗?”

大树深沉地叹了一口气,说:“那时德斯兰东端的半兽人大军与浮斯特恐怖帝国不谋而合,获其支持,入侵东德斯兰。天遣者旗下的兽人军队节节败退,最后龟缩至精灵主城。敌军大举南下,直逼维利塔斯。在此生死关头,斯康德大陆涌现出两支非常强悍精灵长弓手,立马增援浮斯特和德斯兰。箭雨挥洒下,浮斯特的恐怖帝国失去了优势,陷入围困。德斯兰东端的半兽人王国变成一座孤岛,孤立无援。浮斯特的恐怖大军终于被精灵箭兵挫败,唯独德斯兰东陆的战火旗鼓相当。天遣者之军已经与半兽人大军打了近十年,最后只能死守孤城维利塔斯。好在此时又有一支更强悍的精灵长弓手从斯康德大陆赶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德斯兰东端的孤岛——半兽人王国的大本营,给予致命的一击。半兽人国王终于向精灵族投降,半兽人王国被占领,德斯兰战事偃旗息鼓。‘七王混战’致使八千万兽人和数百万人和精灵丧生,可怕的死神又搜刮走一大批可怜的亡魂。艾玫在喘息叹气之余才发现我族只剩三分之一的领地,也就是你我脚踏之地——地中岛。事到如今,也只剩下名存实亡的‘东德斯兰之都’——真光之城维利塔斯。命运之力赋予她更多的命数,却无法恢复她昔日光彩夺目的笑容。这些,你也忘了吗?怎么,难道你也是一名沉睡者?”

阿梅利郁闷地回想着,感觉自己好像刚从战火纷飞之地里走出来,却记不起自己是否为局中人。只是一想到她姐姐的死,她的眼睛就发酸。“你想知道将来的事吗?”

大树又说,他的声音好像又莫名其妙地转移到地洞之内。阿梅利继续向前探索,用剑揭开挡在眼前的蛛丝,穿过粗石砌成的昏暗走道,来到一个十字叉口的中央。一具石头棺材出现在她眼前,石棺上面放着一个水晶球。“你知道吗?本纪元东德斯兰所有的灾难都是从那两百多个无辜的精灵净化者之死引发的。”

大树说:“就像你们说的那样,命运之神要令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崇拜水龙的兽人杀死了净化者,但净化者的鲜血引爆了人兽之战,恶龙之国随之灭亡。但净化的中断必然导致一连串灾难,噩梦已经促成,不可撤销!狂风可以吹灭烈火,亦可助长火势蔓延。看看这个命运之球吧!”

阿梅利走了过去,摸了摸这个拳头大小的水晶球,埋头往里瞧,却只看到一团黑糊糊的东西。阿梅利知道如何使用水晶球,但很多时候,她只看到正在发生的事,极少看见过去与将来。“你姐姐没有告诉你怎么使用水晶球吗?”

大树说:“要把你的心智投进去,而不是你的鼻子。”

于是,阿梅利把两只手都放在水晶球上,闭上眼,聚精会神。水晶球开始变热,直到她慢慢睁开眼,眼前红光一片。她看见一座正在喷发的大火山,滚烫的熔岩和黑烟从火山口中吐出。火山周围是一大片燃烧的血色荆棘林,一缕缕毒雾从每一株荆棘上蒸腾,与火山口上方的黑烟融为一体。黑烟在高空中凝聚成一团庞大的旋云,逐渐扩散,很快将她全身覆盖。黑烟中现出许多黑色骷髅,它们张牙舞爪,瞪着闪亮的红眼,吼叫着,穿过阿梅利的身躯。一团黑云飘散之后,又有另一团黑云聚集在火山口上空。山腰上的荆棘一直在冒烟,阿梅利一瞪眼,发现每一株荆棘的主干竟是一个兽人的躯干。这些兽人没有皮肤,只有烧焦的肌肉和黑炭般的骨骼,他们的脚就像树根,深植在黑土里。他们全身都冒着熊熊大火,因巨痛扭曲得不成人形。他们的表情因绝望而变得无比狰狞,一边哭号一边高声大喊:“瑞根强,瑞根壮,瑞根魔主永垂不倒......”震耳欲聋的吼声摇撼着整座火山,大片大片的熔岩从火山口里溢出来。火山口下还有许多山洞,一头头面目可憎的怪兽从中钻出,它们长着黝黑的翅膀,朝阿梅利飞来,从她身上一穿而过。于是,阿梅利转过身,却发现自己闪电般地回到精灵森林,她看见很多树都在燃烧。血红的毒雾将林地覆盖,人和动物倒在地上抽搐,很快变成可怕的恶兽。它们吼叫着,朝另一群逃跑的人和精灵奔去。紧接着,她又看到两队长长的军队分两路包围了精灵高地,刀光剑影,鲜血四溢。汹涌的火浪从背后翻涌而来,她的头发和衣服随即着火,她的皮肤开始发焦、冒烟、脱落……阿梅利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化身一个支离破碎的火人……“不,我不相信!这……只是一场骗局!”

阿梅利忿然大喊,手一挥,水晶球从支架上滚落,球中的影像顿然熄灭。球却没有摔碎,而是滚到黑暗的角落里,不见其影。随后,阿梅利抬起手,点起一团蓝色火焰,拔出那把锋利的“弑君宝剑”,正想走过去把这个“命运之球”劈碎,不料头顶上突然一亮,地洞顶部的一颗水晶石发出了蓝光,一个人影从黑暗的角落中走出来。阿梅利怔了一下,站在她跟前的竟是一名年轻的精灵男子:凹凸有致的五官,浅金色的头发,身穿修长的灰色长袍,看上去真像一名精灵净化者。阿梅利皱了皱眉,眨了眨眼,她似乎记得他的名字。“霍利?”

她惊愕地瞪着他。“是。”

对方应道,语气那么沉着,那么自信:“我是霍利,东德斯兰的第一个净化者。我的净化之杖被兽人打断了,但我还活着,正像我种的这棵精灵树。”

话毕,他使出无形之力,将地上的水晶球捡起来,从容走向石棺,把球放回原位。“为什么你会在这?”

阿梅利颇感迷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此守候,以为终有一日可以恢复东德斯兰的净化之光,然而,第六次净化仪式已经以失败告终。”

“我不认为。”

阿梅利嘀咕着。“命运即事实。”

他振振有词:“失败已成定局,出兵进攻是自蹈死地。没人可以阻挡死亡大军,维利塔斯才是庇护之地。”

“若是如此,也宁可死在你头上而非脚下。”

阿梅利不悦地说。“没错,维利塔斯是高地,不是墓地,尽管有些人偏要本末倒置。”

霍利笑道,语气依旧沉重。此话又触动了阿梅利的心伤,也令她心烦。“听着……”她走到对方眼下,轻蔑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料,对方的身体突然变得脆弱不堪,阿梅利的手指头竟然塌陷了下去。“霍利……”她又吓了一跳。只见精灵男子又露出了轻淡的笑容,他脸上、身上的皮肉急速干裂、脱落,就像被狂风吹塌的松土,只剩下皱巴巴的薄皮,耳朵、鼻子和嘴唇也没有了,鼻骨和牙齿全然显露。“你需要另一把剑。”

他抖动着颚骨,声音又变得平和、低沉。“什么剑?在哪里?”

阿梅利一脸惊疑。“这里。”

霍利说着,眼球一下子坍缩进去,牙齿一个个掉了下来,全身的骨头也变得像炭灰一般,一块块碎落在地上,最后只留下一堆死灰。原来他只是一团“鬼火”,她只看到一片“余辉”。洞穴内部又传来几声凄楚的呜咽,那些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近;接着是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好像有三队士兵从前方和左右两方的墓穴通道列队而来。阿梅利赶紧把水晶球收入腰包,然后推开石盖,打算先找一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没想到一挪开盖子就看见一具煞白之尸,上面还穿着一件灰袍,一把金色的十字形长剑正好握在这具尸骨手中,剑下压着一张纸条,用精灵语写着:“人情世故皆虚无,唯信念释放希望之光。”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灵光圣剑!阿梅利惊叹不已:据传在第五纪元伊始,命运之子特里克斯在德斯兰西海岸用命运之血与天界之光打造了七把圣剑,这是其中一把。它金光闪闪,但外形简单:剑柄上只有三个箭头般的柄端,此外没有任何妆饰;剑刃不长,但给人坦率、直诚之感。“Libera nos a malo!”

阿梅利还记得这句精灵语。当她念出此圣语时,剑刃上便现出这行字,整把剑亮起了金光,把整个墓穴照得通明。闪光中,三群身上还披着破甲碎布的骷髅人手举长剑,从墓穴通道深处踏步而来,怦然作响,撼动心胆。原来这是一群骷髅兵。阿梅利心里一急,便抓住眼下的剑,试图将它从尸骨手中取出,剑柄却死死地卡在交叉的指骨下。“放开!”

阿梅利摇了又摇,拽了又拽,又用两只手去扳,却是徒劳。只见那群骷髅兵已经大步走到她身旁,阿梅利不得不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念出圣语。此举果真奏效,此尸的指骨立刻僵直,十字长剑终被取下。“Libera nos a malo!”

她大声念道,把剑高举,金色辉光明净鲜亮,如晨光。三群骷髅战士即刻静立,变成一支待命的军队,在剑光的照射下埋下他们寒酸的面容。没想到此剑竟是这群骷髅战士的“令牌”。“跟着我!”

阿梅利喊了一声,举着金灿灿的灵光圣剑,踏着沉着的脚步迈向前方。白银项链的挂坠从她的衣领里抖了出来,亮起一团金光,与其中的蓝光相互辉映。三队骷髅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一排接一排地跟在她身后。一扇石门在通道末端缓缓开启,阿梅利踏上了通往地面的石级,每走一步,眼前的出口就越明朗…….为什么生机勃勃的“生命之树”从浮斯特移植到东德斯兰就水土不服,变成“死树”,难道还不是因为这片饥渴的苍凉地土?果真如此?或许阿梅利旗下这队阴魂不散的骷髅战士能驳倒此理,还有德斯兰历代相传的那句古话:“深层的黑暗不在远方,乃是在地底和人心底。游历越多的人越肤浅,唯资深的沉思者明悟。”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