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之余,新的忧虑又浮上了谢氏的心头:“源哥儿啊,咱们家这种情况,这门婚事怕是不容易谈下来,毕竟咱们还欠着债,讨债的都追到市集来了,还正好给杜家人看到。”
许成源一路回来,满脑子都是杜方菲的倩影,根本没空余想这些。现在真是一瓢冷水从头浇到脚,浑身凉透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嗓子好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他低下头去,掩饰地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好半晌,方道:“嗯,娘,我知道了。”
谢氏看儿子这样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决定明日摆摊的时候向杜家姐妹侧面打听打听杜家的情况。 听儿子刚才说的,杜家大姐儿也有十五六岁了,难免没有订亲。如果订了亲,那正好让儿子死了心;可如果没有订亲,她也想办法问问杜家的意思。毕竟儿子是能干的,家里的困难也只是一时。等许成源考上了秀才,她的眼睛也好一些了,能做绣活,把债还清,这日子又慢慢过起来了。 第二天,谢氏又到了市集卖东西。她如今眼睛看不清,不能做绣活;身体又不好,不能做体力活,只能磨两板豆腐,再收些干货来卖。即便昨日被人追债丢了脸,但日子该怎样过还得怎样过。穷苦人家,实在没办法讲面子。 她到的比较早,杜家姐妹还没有来。担心相邻的位置被人占了,谢氏还拿了东西帮着占位置。 等了一会儿,还没见杜家姐妹,她这心便提了起来,生怕她们再不来了。要是不来,她去哪儿打听杜家的情况去?到庄子上打听,终归不好。人家乡里乡亲的,她这么一打听,肯定会有人把话传到杜家人耳里。要是造成误会,可就坏了大事了。 好在没让她等多久,辰时刚过,杜方苓和杜方蕙便来了。 “这里这里,杜家姐儿,来这里。”
谢氏忙热情地招呼道。 杜家姐妹对谢氏的热闹倒没感觉意外。许成源是杜锦宁的同窗,昨日还去杜家讨教了一番,今天谢氏对她们好,也是很正常的事。 姐妹俩把东西放下,谢氏就关切地问道:“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杜方苓笑道:“早上要割草喂羊,所以来晚了些。”
“你们家还养羊啊?家里人不帮着做?”
“我娘和我姐姐下地去了。我弟弟要去书院,所以就只能我们两人干。”
“你们家几口人?你爹呢?”
…… 杜方苓和杜方蕙年纪都不大,又是在乡下长大的。虽说日子过得苦,但有陈氏护着,也没经历过什么复杂的事。就这么闲聊着,不一会儿就被谢氏摸清楚了家底。 听得杜家一穷二白,房子还是庄子上的,田地也是佃的,谢氏心里便有了底,又问杜方苓:“我看你也有十三岁了吧?订亲了吗?”
杜方苓脸色一红,摇摇头,不好意思再说话。 谢氏却不放过她,又道:“要不我给你说一个?我们邻居有个小子,人挺能干的,又老实本份,在酒店里做伙计,比你大一岁多,他娘前儿个还托我给他寻摸媳妇呢。”
“不用不用。”
杜方苓红着脸猛摇头。 “你先别急着拒绝啊?看看又怎么样?反正又不是马上订下。要不回头我跟你娘说说?”
杜方苓被她说得实在没法儿了,只得找个借口推脱:“我大姐都还没订亲呢,我还早,不急。”
谢氏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心满意足,便不再说这个话题。 杜方苓松了一口气,看到已陆陆续续有人来买菜了,连忙将那包在家里已切成小块的豆干打开来,学着昨日杜锦宁那样吆喝起来:“豆干啊,香喷喷的豆干,便宜又好吃,自食和送礼都行啊。”
有了昨天的口碑,有人已特意寻过来买;新客人尝了尝味道,也愿意花几文钱买一些。就这么的,昨日久久卖不掉的豆干,今天不到一个时辰便卖光了。 谢氏见了,十分羡慕,见杜方苓和杜方蕙收拾东西要走,她连忙拉过杜方苓,悄声问道:“苓姐儿,我问你个事儿。”
“谢姨,你说。”
闲聊了一阵,又借了谢氏的称,在谢氏的有意交好下,杜方苓对谢氏已十分亲热了。 “你们的豆干,每日还能不能多做些?我想向你们批发一点。放心,我不在这个集市卖,我到城西去卖。”
谢氏道。 她的干香菇和干木耳也是到别人那里批来卖的。可这东西杂货铺都有,并不稀奇,她卖得并不好。现如今看到杜家的豆干卖得如此红火,她便动了心思。 “这个……”杜方苓对这个没什么主意,想了想道,“这个我们姐儿俩也拿不了主意,得回去问过我娘。”
其实是问杜锦宁,不过她不大好说,毕竟杜锦宁年纪小,“我回去跟我娘商量一下,再答复你可以吗?”
“可以可以。”
谢氏笑道,“明儿个我仍然在这里,你问过之后来告诉我。”
“好的。”
杜方苓见杜方蕙把东西收拾好了,便告辞离开。 两人回到家里,陈氏她们还在田里干活,杜锦宁也去了书院还没有回来。今天生意好,姐妹俩干劲十足,也不歇歇喘口气,就又热火朝天地磨起豆子来,打算多做些豆干,明日好多卖些。 …… 书院里,杜锦宁刚刚结束今日的学习,正准备跟关乐和告辞的时候,袁修竹就进来了,对杜锦宁笑道:“杜小子,我草莓上的白//粉病已经好了,你那个方法很有效。”
关乐和诧异地看向杜锦宁:“你还真会给草木治病?”
那日杜锦宁说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胡乱吹牛的。 “嘿,这小子厉害着呢。”
袁修竹对杜锦宁也刮目相看。 那日请杜锦宁去,采用了他的方法给草莓喷大蒜油,又付了二十两银子,不过是想找个理由帮一帮这孩子,他其实对于杜锦宁是没多大信心的——那么多有名的花木匠都治不好的病,杜锦宁一个小孩子又能做什么?却没想到他竟然真把草莓的病给治好了。 “你说说,你是怎么治的?”
关乐和来了兴趣。 杜锦宁便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
一听杜锦宁把用在茄子等蔬菜上的治病方法用在了草莓上,关乐和便有些失望,以为她只是碰巧而已,就跟那乡下无知农妇,用给猪牛治病的方法,正巧把郎中束手无策的人身上的病给治好了一样。 袁修竹却对杜锦宁信心大增,对她道:“今天我过来,一来是问问你,你要的两株草莓苗什么时候去拿;二来是请你这个花木小郎中再去我的园子,帮我看看树木的毛病。”
涉及到本行,杜锦宁十分兴奋,点头道:“行啊,什么时候去?至于草莓苗,不急,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一些再说。”
其实在这种天气暖和的南方,草莓是四季都可以移栽的。但袁修竹的草莓是种在温泉庄子上的,骤然移到寒冷的地方,必然难以存活。只能等春暖花开后再移植了。 要是这时候能搭建个温棚就好了,可惜没有塑料薄膜这玩意儿。杜锦宁在心里叹惜着。 袁修竹也认为春天移植最好,便抛开了那个话题,对杜锦宁道:“你这会子有空没有?有空的话现在就走。”
杜锦宁转头向关乐和询问道:“先生可还有事?没事的话我就去了。”
关乐和身为山长,很少亲自给学子们授课;书院的具体事务也有人管着,他真要撒手的话,是很清闲的。这会子他也没事,便道:“行,去吧,我跟你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