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兴见状,赶紧道:“少爷一个人回去可不行,你在这里帮着掌柜的收拾一下,我送送少爷。”
话声未落,人已到门口了。 “凭什么呀?”
刘则骂了一句,追了出去。 只剩下庄越跟钱东宝祖孙俩和鲁小北大眼瞪小眼。 庄越苦笑一下,摇摇头,拿了跟钱东宝一样的契书过来,让钱有财、鲁小北签字划押按手印。 不管怎么样,他现已既是茶馆的掌柜,就得先把活儿干好了。钱有财和鲁小北既拿了杜锦宁给的戏本子,那就得先签下来,免得被人钻了空子。 办好这事,他便道:“你们先回去,明儿个辰正时分过来。咱们的茶馆虽还没开张,但该说的书该演的戏都得背起来演起来。二十五日开业,没几日了,得抓紧。”
可鲁小北和钱有财的工钱是多少,还没说呢。 钱东宝老于世故,钱有财胆小沉默,都没说什么。鲁小北却等着赚了工钱就回去养两个兄弟呢。如今他能干活了,可不能再回勾栏去吃白食。 而且他在社会低层混久了,最善于观言察色,他可不像钱有财那么懵懂,刚才的情形他可看得明明白白。 就这茶馆,还没开业呢,合伙的东家们就内部闹僵了。原来那个作主的东家还好,虽看着瘦瘦小小的,比他还要小,但做事一板一眼的,十分可靠;新作主的这个东家,人倒长得高高大大的,可他瞅着做事怎么这么不靠谱呢?竟然任由刁奴挑唆,还任人唯亲。如果这茶馆一直由他作主下去,离关门也不远了。 别到头来忙活一通,连工钱都拿不到。 他挠挠头,十分坦然地把问题提了出来:“那个……掌柜,我想问问,我们在这里做事,工钱怎么算呢?开业前这几天,我们是算工钱还是不算?”
钱东宝正想领着孙子回家呢,一听这话,那告辞的话便没说出口,瞪着眼睛望着庄越。 庄越又是苦笑:“这件事,还得东家们来做主。可你刚才也看到了……明日吧,明日东家来,我给你们问问。”
也只能这样了。 鲁小北见没什么事,便告辞离开了。 钱东宝也赶紧领着孙子告辞。 钱有财跟着祖父往家里走,一路上都听见祖父叹气,不禁问道:“祖父,您怎么了?”
他都被选上了,怎么看着祖父不高兴的样子? “跟你没关系。”
钱东宝知道孙子担忧什么,连忙安抚他。 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平时教导孙子的方法有些不对,跟鲁小北等人一比,钱有财似乎稚嫩许多。这可不行。 像他们这些在社会底层混的人,就应该像野草那般坚韧,而不是跟温室里的花朵似的,弱不经风,啥事不懂。 他有意教导孙子,道,“我看呐,这茶馆做不长。唉,可惜了。”
天知道当他拿到那册《射雕英雄传》的时候,有多兴奋多激动。他说了一辈子的书了,看过无数的话本子,可从来没有哪个话本子让他这么激动,这么抓心挠肺地想知道下文的。可想而知当他说书的时候,台下那些客人是怎样的反应,茶馆对他们又有着怎样的吸引力。当他停下来时,那些客人为了催他继续往下讲,打赏又会是怎样如雨点般落下来。 可这美梦不过做了两刻钟,就被两位小东家的争执给生生吵醒了。 这茶馆生意好不好,可靠这话本啊。现如今写话本的那位东家恼了,以后要是再不写话本,茶馆还怎么开得下去? 可惜了啊,可惜了。 …… 花开两枝,各表一头。 且说齐慕远追上杜锦宁,却是没有说话,跟着她走了好一段路,才忽然开口道:“要不,咱俩合伙到城西开一家茶馆?”
杜锦宁心里一暖,扬眉道:“可能吗?”
确实不可能。就因为刚才那点子事,就撇开关嘉泽跑去开一家茶馆,也太小题大作了些。 齐慕远又想了想:“要不,你们家开一间食铺?我看你们家人做菜挺好吃的。没本钱的话,我可以借钱给你。”
杜锦宁摇摇头:“算了吧,做餐饮累得很,起早贪黑的,还得抛头露面的,应付各种差役和客人。我娘她们不适合的。”
齐慕远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着要如何帮她。 杜锦宁一下子就想到了关乐和当初帮她想赚钱营生的情形,她心里因为陈家兴的无礼而产生的那点不舒坦顿时消散不见了。 她笑道:“你就不用再想了,现在我们家做豆干卖,收益还是可以的,再不像当初那般困难。书院的束脩我再凑凑,也差不多了,你不用担心。你刚才不是说我们家做菜好吃吗?到时候不光是豆干,可能我们还会做其他的东西卖。不用开食肆,卖给酒楼或茶馆,也能赚到钱。”
卤水都是现成的,她们不光可以卤豆干,还可以卤五香茶叶蛋,卤鸡翅鸭爪。只要肯开动脑筋又不辞辛劳,还怕赚不到钱吗? 虽然相识的时间不长,但照着杜锦宁张罗茶馆的事来看,齐慕远便知道她是一个心里有成算的人。她既然有想法,他便也不乱出主意了。 他点点头:“那行吧。”
“天还早着,不用送,你回去吧。”
杜锦宁见齐慕远仍跟着自己走,不由停住脚步。 “没事,我回去也没事干,不如散散步。”
杜锦宁无奈,只得由他。 两人肩并肩地走着,齐慕远习惯不说话,杜锦宁也不愿意没话找话说,两人便都了默不作声。直到看见庄子,庄子上炊烟袅袅,农人陆续晚归,齐慕远这才告辞回家。 “不如到我家吃饭?”
杜锦宁邀请道,“你不是说我们家的菜好吃吗?”
齐慕远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改日吧,我没跟家里说,祖父该担心了。”
他要是去了杜家吃饭,杜家定然得想办法弄些荤菜招待,可杜锦宁年后的束脩还没着落呢。如果因他去了就多了开销,他怎么好意思? 杜锦宁也知道家里定然没有好菜,便也没有坚持,两人在庄子口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