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堂上。赵彬放下赵瑔,谁知赵瑔脚一沾地立即软倒在地大声呼痛。赵彬一惊,“老……”赵瑔狠狠眨了眨眼,“哎哟……哎……痛啊………”“老天爷呀,瑔哥、瑔哥,你可不能有事啊,……天杀的贼子,你们怎狠的下心对一个孩子下手哇……”,赵彬也不是傻子,立刻学村妇们唱戏般哀嚎,仿佛下一刻赵瑔就要咽气了。郑公子也不遑多让,鼻涕眼泪齐飞,“我的腿断了……哇……天啊、我的腿……县尊大人为草民作主哇……”县尊刘承业刘大人升堂问案无数,令他为难的判案寥寥可数,今日县尊大人确实想爆粗口。娘希匹!郑无耻你教出的好儿子!证人周掌柜及店铺的两个店伙语焉不详含含糊糊,却不妨碍旁听者脑补。郑公子伴当引主子欲调戏人家女使,又凯觎宝物想抓人回府企图人财两获。赵瑔等不甘就缚奋起反抗。再有双方堂上的自述、仵作验伤,案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郑公子仗着乃父为铅山县丞,伤风败德之事已做过多起,可谓恶行频仍,传到县尊大人耳边的就不止一次。县丞郑吾士被人暗称为郑无耻,皆因其为人刁毒阴损,行事不择手段。县尊大人隐隐听闻郑吾士多有不法之事,只是苦无证据无法上书弹劾。案子不难判,但县尊大人踌躇再三难作决断。涉案双方皆为同僚之子,仅就县尊大人个人而言,赵里正虽职位低微但人缘极好且有赵大官人两坛玉庭琼浆引路,二人私谊迅速加深。而郑吾士乃铅山县丞,同县为官,若丝毫不讲同僚之情,传出去对县尊大人仕途影响也不好。旁座上坐的是县尉吴起凤吴大人,见县令迟迟不言,遂笑了笑道,“刘大人,下官知大人的为难之处,但下官更知大人一贯禀公执法,向为吾辈楷模。今日此案恰可令百姓知晓,咱们铅山县有大人的公明治理,何愁不能重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淳良古风。呵呵,下官冒昧,举贤不避亲、执法不徇私,郑大人那里想必也会赞成大人一心为公之举。堂下听审的市井百姓顿时一片叫好。县令有点意外,吴起凤这是旗帜鲜明公然表达立场了。有此重要一票,再联想到县丞郑吾士一直以来的恶劣风评,县令咬了咬牙,罢了,是脓包总要挤出来的,斯破脸又如何,再做个泥塑木雕的县太爷不闻不问,怕也是官声大损了。“来呀!”
“在!”
两排衙役将水火棍齐齐一顿。“郑有吉品行多有不端,此案启衅在先,念其尚无酿成大祸,从轻处判,杖二十,月内不得出府,闭门思过。”
“郑有吉伴当粗莽无礼,殴打士子罪不可恕,杖五十,罚金一千。”
县尊大人从批签桶里抽出两支竹批,啪地扔了出去。判决生效。“诺”,衙役们齐吼一声。有人上来拖倒郑公子按住,“得罪了”,水火棍抡圆了就打,旁边有衙役计数。“叭”、“一”,“叭”、“二”……“嗷……”,郑公子养尊处优的贵臀遭了罪,“大人……啊……家父、家父乃大人…啊、同、同僚……”尼玛若非念在尔父分上老夫岂会仅杖你二十!县尊大人见郑公子根本没领会己暗中受了照顾,还在当堂叽叽。“掌嘴!”
一不作三不休,打都打了,难道还等着郑吾士来送感谢状么。一根巴掌宽一尺长的木板又扔下堂来。一名衙役上前行礼,拉起显现血迹的木板,“啪啪啪”抽得郑公子左右摇头。碍于县丞的面子,衙役们手下留了几分力气,轮到帮闲们就不能再放水了,衙役卯足了劲水火棍抡得虎虎生风。县街大堂上一片鬼哭狼嗥。“退堂!”
行刑完毕,县尊大人威风凛凛大喝一声起身就走。县尉吴起凤吴大人也跟着起身,在腰畔装饰华丽的腰刀上轻拍两下,板着官样脸威严地扫过一眼。我日!两柄腰刀?赵瑔斗眼了,公然索贿还留不下证据,这厮忒滑溜。“好哇!”
赵瑔用力一点头,成交!“青天呐,咱们铅山县有刘大人、吴大人主持公道,百姓们有福了。”
孺子可教也。县尉大人吾心甚慰含笑而退。虽然衙役们有心放水,郑公子这二十棍也不是好玩的,想爬起来自行走动万万不可能,一干帮闲们更不必提,五十棍下去打掉半条命,不将养半年别想活蹦乱跳。看着赵瑔等人离去,郑公子满腹怨怼恨意横生,“你等着,等着,这事还没完。”
行程中的商务午餐也取消了,赵瑔等人坐牛车直返赵家庄,几人都是鼻青脸肿的样子,去酒肆吃饭不嫌丢人么。与瑞泰祥商号的银镜专卖谈判也暂时搁置,还是同样的原因。回到赵家庄草草吃了午饭,赵瑔当即召开表彰会。他信奉的是“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的草根世俗生存哲学,无关公理道义。大道理谁都懂,但面对今日如郑有吉这样的为恶之辈,又有几人能挺身而出?“坦率地讲,我很意外。”
赵瑔心情激荡下白话脱口而出。相处日久,但今天柴高荣等人所为仍然让他吃惊不已,三个四体不勤的知识分子明知不敌却夷然不退,吹胡子瞪眼地大叫大嚷,他们哪来的底气?哥的人格魅力感召?屁!“圣贤书里面的正能量么?呵呵。”
是个人就有自己的品性准则,或高尚或低俗。这个准则就是你可以为之与人拼个死话的东西,可能是几贯铜钱,也可能是“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没头没脑地说甚?莫不是被人打坏了脑筋?柴高荣捂着青肿的眼眶轻揉着另一只眼睛来回打量,却见赵瑔双眸清亮有神,不像是有脑疾。仙草为每个人斟了一杯蜂蜜柚子茶,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今日小官人好威风呀,用坐凳敲了几个贼子的腿哩。被人打得疼吗?哼,看你下回还要逞强不?”
美婢数落小主子言似泼辣,自己的眼泪却差点掉下来。“哥的使女被人调戏了,哥能装孙子么。那小子的德性你也看到了,躲是躲不过的。”
赵瑔装作没看到她悄悄抹泪,“仙草呀,可不要学小辣椒哦。咱们铅山县第一美人可要注意言辞形象啊。”
“小辣椒?”
三元在赵瑔的高压政策下好学精神见长,“小官人,何谓小辣椒?”
赵瑔闷哼一声。我说吃的东西总觉得少点什么,烧烤啊孜然啊辣椒面啊啊啊。“辣椒么,原产美洲,印、嗯、天竺也有。”
小官人口水长流,啤酒加烧烤呜呜…….。“辣椒是一种植物果实,吃一口满嘴冒火,提神开胃。”
“还是算了。”
三元缩了缩脖子。吃了冒火?谁稀罕吃那怪东西,小官人又说胡话了。仙草撅起小嘴很不开心,小官人把她比喻成那种鬼崇之物,摆明了她不受待见。“小官人,婢子可不是小辣椒。”
“好好,你不是,你是圣女果,这可以了吧。”
赵瑔从善如流。“小官人……?”
三元继续求教,两条八字眉挑得高高的。“圣女果好看又好吃,酸甜可口营养丰富,也叫做西红柿、番茄。”
“番邦的茄子。”
葛丕顾名思义卖弄才思。心说茄子紫黑紫黑地,好看实在谈不上。“喂喂,扯远了扯远了。”
赵瑔发觉好好的表彰会一不留神转折到庄稼地里了。“咳,今日一战,诸君不畏强敌奋勇争先,体现了我军大无畏地苹命主义精神,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你不打它不倒……”“老板老板,”赵彬听不下去了,“您就直说罢,把前面这些虚的都去掉。”
葛丕得意洋洋地四处亮自己的熊猫眼,“区区伤敌一名,呃,也为敌所伤,嗯,伤情颇重,但区区咬牙苦撑,决不示弱于敌,这个、这个精神可嘉,实为众人之表率。”
赵彬大怒,老子第一个冲上去的好不好,首战之功是谁的有目共睹,你个皮猴子此时大言不惭揽功好不要脸!柴高荣有点脸红,论身板他是最壮的,但由于君子理论素养深厚,尚未来得及开口讨伐不义便被敌方斩于马下,以己之短击故之长,徒唤奈何。仙草觉得一行人都挂彩了就她一人毫发无伤,心里过意不去,“早知这样,小官人便应唤我爹爹随行才是,那个道长……哼。”
谢春风仍然踪影杳无。这厮太不靠谱!赵瑔寻思要不要去紫气观兴师问罪。灵虚老道你究竟啥意思?话里话外捧得哥比熊猫还珍贵,尼玛血光之灾来了保镖提前闪人了。“不提他!”
赵瑔狠狠一摆手,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无论国家、小团体、个人,依靠外力都不如强化自身。“酒坊的股权,柴、赵二位,仙草、三元各分百分之三。”
赵瑔出手堪称豪华,假以时日这百分之三足可令他们富甲一方。“葛兄对酒坊不感兴趣,可兑现奖金一百贯。老赵马上起草股权分赠契约等我回来签字。行了,暂时就这些,我还有事,走先。”
“喂喂,……”柴高荣抬了抬手又放下,“何事如此慌张?”
“小官人去制雷了。”
三元笃定地猜测,“再有姓郑的这般欺人,就放雷炸。”
这货纯粹一法盲。在场的三个成年人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