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中国人，而且是公司的合伙人。她一惯工作负责，却并不喜欢关注高层的变动。对于这个杜先生，自然一无所知。不过，既然上司有这个要求，她不能不照做了。整理好自己，她走向总裁室，在门上敲了几敲。“请进。”

有那么一刻的恍惚，温尔雅觉得这个声音熟悉极了，当推开的门后看杜宵云熟悉的面容时，方才释然。怎么没想到呢？杜宵云也愣了一下，最后笑了一笑。“请进。”

想起昨天的一切，温尔雅不自然地红了红脸。“昨天……谢谢你。”

“没想到我的合作者会是你，合作愉快。”

杜宵云伸出手，年轻的脸庞流露出开怀。他才多大？有没有三十岁？这么年轻，就已经是这样的大公司里的合伙人，真不简单。温尔雅的眼里流露出钦佩，在这里，一个中国人要闯出一翻事业，并不容易。她伸出手去，第一次在工作中表露出不自然。温暖的手在她的手上重重一握，他热情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无声地化解了她的紧张。“真没想到，你还是一个能干的高管，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

被杜宵云夸得不好意思，温尔雅抿了抿唇，紧张地耸耸肩，脸再次红了起来。杜宵云看着她的一张红脸，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这么爱红脸。”

和新上司的见面竟然会是那样的情况下，温尔雅为自己在杜宵云面前表露了许多不成熟的地方感到不安。“我在工作中不是这样的。”

“我相信你。”

他答得很快。温尔雅为了不再尴尬下去，找了个借口离开。……保姆只会在白天帮忙带孩子，晚上八点钟，她就下班了。温尔雅回到家，逗着孩子，却没有看到洁丽的影子。她开服装店，回来总会晚些，但最近，她晚的理由却并不是工作，而是去喝酒了。离开思海和北海，她的心受到的伤害是显而易见的，可温尔雅却什么也不能做。感情的问题，连当事人都无法解决，她这个感情生活一团糟的人，又如何帮得了忙呢？也不知道北海是怎样想的，竟然对于洁丽的离开可以不闻不问。轻叹一声，她拾起电话拨通了洁丽的电话，电话被接通，却没有人应声。那头传来了粗大的男音，以及洁丽不快的声音。“走开，别碰我。”

“走吧，我们去酒店，或者，甜心，去我家。”

那是个德国男人，用德语邀请着洁丽。“不，我要回家。”

洁丽紧接着发出几声大叫，显然那个男的要强来。“洁丽，你在哪里！”

温尔雅急起来，那头挂断了电话。害怕洁丽出事，她急得团团转，可自己手里有个孩子，就算去了也无济于事。紧张地再次拨通洁丽的电话，那头却始终无人接听，温尔雅手忙脚乱间扫掉了桌上的一张纸片，她捡起来时犹豫了。那是杜宵云的手机号码，他离开时说过，如果有事可以打他的电话。要打吗？现在，他变成了自己的上司，这样请他帮忙会不会……可洁丽……不管了！温尔雅按下了号码，响过三声后，杜宵云爽朗的声音响起。“喂？”

“对不起，这个时候还打扰你，可我的朋友不知道在哪里喝酒，她可能会有危险，我真不知道找谁……”“哦，你别急，我或许知道！”

杜宵云简单地安慰她一次，挂断了电话。温尔雅一颗心竟渐渐安下来，她无端地相信着杜宵云，相信他一定可以将洁丽平安带回来。果然，半个小时后，响起了门铃声，杜宵云扶着一身酒气的洁丽站在门口。洁丽已醉到极致，她不断地挥着手，用德语拒绝着，道：“不，我有老公，有孩子，不需要，不需要男人。”

在杜宵云的帮助下，洁丽躺在了床上，而这时，温尔雅才发现杜宵云带伤的手背，还有身上被吐脏的衣服。“你们……”她指指洁丽。杜宵云迅速收回了肿起的手背，轻描淡写地道：“那个德国男人想趁人之危，幸好我及时赶到。”

松一口气，回头看向洁丽，借酒浇愁，她真是太苦了。“你的衣服脱下来吧，我给你洗洗。”

她无奈地摇头，指指杜宵云的衣服。杜宵云也不拒绝，直接脱了下来递给她。为他清理了衣服，温尔雅端来两杯咖啡，却看他正在逗清宇玩。“孩子很可爱，要是我也有一个就好了。”

他对着她笑，可以看得出，他是非常喜欢孩子的。“生一个有什么难，你找个女人不就可以生了。”

看到杜宵云如此和蔼，温尔雅忘了两人的上下属关系，开起了玩笑。杜宵云抬了抬眉头，既而变得正经起来。“是需要，但还没有哪个女人让我想要真正拥有一个家庭。”

“哦。”

温尔雅轻哼了哼，总感觉杜宵云有过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我可以给你留意嘛。”

她借着开玩笑避开他的目光。“不用了，我想，最近可能碰到了。”

杜宵云放倒身体，高大的身体将沙发重重地压了下去。“哦？”

不习惯于探人隐私，她也只是如此回应。杜宵云欲言又止，最后将目光盯在了腕表上。“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站在门口，他又回过头来。“你这个朋友最近一个月几乎天天在酒吧喝酒，有时间好好劝劝她，还年轻不是吗？”

“嗯。”

她感激地点着头，目送着杜宵云离开。杜宵云，带给她一种大哥哥的亲善感。不是上属就好了，她起码可以认一个哥哥。有些惋惜地想着，担心洁丽，她不得不转回身体关紧了房门。清早，洁丽从床上爬起，吹出几个呵欠，一眼望到了在客厅里蹒跚走路的清宇。她呆呆地望着这小小的身子，眼睛睁大，舍不得离去。温尔雅端着早餐走出来，看到了她。“吃早饭吧。”

她知道洁丽在想念思海，不忍伤她的心，便没有直问。洁丽味口缺缺，淡淡地吃了几口就放下了杯筷。“你决定就这样下去吗？”

温尔雅看着她憔悴的侧脸，心口发痛。这个朝气时尚的女孩，被爱情整得狼狈不堪，就算有淡妆覆盖，都无法掩去那片苍凉。她已站起来，听到温尔雅的话，僵了僵背，可以想见她的痛苦不轻。“我能怎么办？”

她没有回头，悠悠出声。“或许，你可以重新寻找幸福。”

北海不明朗的态度让温尔雅对他们的将来不敢抱幻想，提出了新的建议。她还年轻，不过二十几岁，还有无尽的幸福可以寻找。或许，真正适合她的，并不是北海。这样的话，温尔雅在这些年里并不是没有跟她说过，若在以前，她会连连摇头。只是，这次，她沉默良久，最终却点了点头。“我去店里了。”

她说完这句话，几乎用逃的出了家门。她真的决定放弃了吗？温尔雅细细地嚼着食物猜测着，觉得自己和洁丽都如航行在海上的船，没有灯的指示，她们根本不知道应该驶向何方，更不知道，何处才是她们的港湾。唉。一叹气，为洁丽，也为她自己。洁丽自那天后，竟有所改变，再不去酒吧卖醉，却时不时带回一两个男人，两人举止亲密，宛若情侣。“这个男人怎么样？”

每次等男人离去后，她都会问。“总还是不错的。”

温尔雅心底夹着不安，脸上却一汪平静，也希望她可以找到新的幸福。只是，这些男人，她统统只见过一次，便再没有了下文，到下一次，能见到的是全新的陌生男人。洁丽和他们拥抱，允许他们吻自己的眉眼，却从来不会留他们过夜。她坚守着最后的底线，就算在德国这个尚算开放的国度，也未曾让自己沉沦。她弯如半月的眼中明明含了笑，温尔雅却分明看到了悲伤，最为深沉，已经沉淀为永恒的那种伤情。她的妆化得愈浓了，仿佛不想让别人认出自己，又或者，根本就是不想让自己认出自己。温尔雅愈发不安，却不知如何安慰她。而她自己，与杜宵云之间仿佛发生了些什么微妙的关系。这主要在杜宵云的身上，他似乎特别关照她，又似乎特别依赖她，无论什么样的活动，就算她一个人可以搞定，他都会陪在身边。时而，他还会带着她参加他的活动，进入他的圈子。温尔雅感受到了什么，无数次地提醒他，自己已是为人母的人。他只是淡然一笑，缩拢的眼角将眼睛弯曲成另一种弧度，那是一种对万事了然的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