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里的天,很蓝。 早上八点出发,太阳刚刚出来,迎面拂来的风已有燥热。 乔东阳把车窗合上,开空调,顺手把水递给池月,“喝点。”
池月:“我不喝。”
乔东阳看她一眼,自己喝了一口。 “那些人在干什么?”
他望着车窗外问。 几个沙漠村民拖着几辆木头做成的架子车,吱嘎吱嘎地响着走在公路边上,后面还跟了两头羊和两个小孩儿,说说笑笑。 池月看了一眼,“拉水。”
“那牵羊去干什么?”
“顺便喂一口水。”
“……” 乔东阳想了想,“那带孩子去干什么?”
“孩子在家没人看,顺便带去,也可以擦个澡。”
“可是,那不是饮用水吗?”
这个问题…… 池月眉头皱了皱,“并没有那么重要。”
资源缺乏,生命才是最贵重的,哪来那么多讲究。 所以,对于乔东阳和他项目的到来,不是应该热烈欢迎感恩戴德吗? 乔东阳看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欲望,目光深了深,没有再追问,而是向她一样,极目远眺,望向更遥远的天边。沙漠里,天气好的时候,一眼可以望出老远。 汽车从月亮坞驶出去,不多一会儿,就进入月亮湖的地域,也是这个项目的重点改造区域。这一带地势很平,荒无人烟,一棵活树都没有,除了黄沙,还是黄沙……荒芜而贫脊。 两个人许久没有说话。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汽车突然停下。 乔东阳身子往前一倾:“怎么了天狗?”
天狗:“乔大人,前方路段有障碍物拦道,我已无法通行。”
障碍物? 乔东阳和池月同时探头看一眼,推开车门走下去。 几块大石头堆在路中间,挡住了本就狭窄的乡村公路。 “不知道谁这么缺德——” 乔东阳话没说完,池月突然扯住他的手腕。 “快看!”
只见不远处的沙丘上冲下来几个人,皮肤黝黑,光着膀子,胳膊上有纹身,看上去气势汹汹。带头的那个,正是他们昨天见过的龚家武。 乔东阳拽住池月往后一拉,下意识把她拖向自己的身后。 可是池月按了按他的手,站了出来,冲着沙丘上的人就喊。 “龚家武,你几个意思嗯?这是准备拦路抢劫发大财了?”
龚家武嘿啾嘿啾地喘着气,跑得最快,摆着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没有没有,不是抢劫,小黑妞,这事跟你没有关系……”他说着,望向乔东阳,“我们毕哥想请你身边这个小白脸谈一桩买卖!”
毕哥? 池月皱眉。 她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乔东阳懒洋洋的挑眉:“你说,你们逼哥要请谁?”
龚家武是个大老粗,看乔东阳这白白的面皮,就觉得是个小白脸,好拿捏的软蛋,不能打的,于是他也没多怕乔东阳,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调侃道:“我们毕哥愿意请你谈,是给你面子,你别不识好歹。”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乔东阳笑得一双狐狸眼都眯了起来,墨镜下藏着的双眼有几分狠意,只可惜龚家武看不懂。 “我说我们毕哥……” “你们谁?说清楚。”
“毕哥。”
“他要怎样?”
“请你。”
“哦,我终于听懂了。”
乔东阳话没说完,突然变脸,一脚朝龚家武的身上踹过去,“我去你妈的,你这是请人的态度?会不会请?嗯?”
这脾气暴起来,也是没谁了。 他突然发难,几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龚家武结结实实被他踹了一脚,握着拳手想要动手。 旁边的人,也适时拉住他,摇头,“毕哥说了,要用请的。龚家武别犯牛脾气。”
龚家武哼声,拍了拍被乔东阳踢出来的脚印,看了池月一眼,声音软了下来,“看在小黑妞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请吧!毕哥就在那边——” “不去!”
池月刚才没说话,闻言接过话,挡在乔东阳的面前,冷笑回答:“龚家武你在搞什么鬼?今天你哥约我们去万里镇,你在这里半道劫人?你吃谁的饭呢,不怕你哥削你?”
龚家武挠了挠头,一言难尽的表情。 “等他去了就知道了,谈正事。”
“正事?”
乔东阳挑挑眉,“我跟你那逼哥能谈什么正事?”
他斜眉冷眼,一副纨绔的样子,不屑而狠戾,刚才挨了一脚的龚家武老实了很多。 怪不得池月说这犊子就是越揍越老实呢?现在对乔东阳说话,也恭顺多了。 “就是拆迁那事。”
“呵!”
乔东阳笑了起来,“你们不是找了村民代表来谈吗?这逼哥又是什么玩意?”
“这……”龚家武撇了撇嘴巴,突然横了起来,“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咱们逼哥不点头,你这项目它就做不起来。就算村民都签字同意了,也搞不长久。有句话,你们难道没听过吗?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地头上的事都摆不平,你们能做成啥项目呢,你说是不是,兄弟?”
“谁他妈是你兄弟?”
乔东阳是个浑身长刺的,“你家有镜子吗?回去照照看!自己那德性。也配跟我做兄弟!”
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在面前,他丝毫不嘴软,骂完了人,看龚家武黑脸都气红了,乔东阳又懒洋洋笑了起来。 “不过,我算看明白了,你们这群小子就是地头蛇,这个逼哥就是你们的蛇头。我来帮你们脱贫致富,你们这些蛇就从窝里钻出来了,想从我们身上刮一笔。是不是这个意思?”
龚家武觉得脑壳痛。 “大概是这意思吧?你赶紧去,不要让毕哥等急了,他脾气不好。”
“呵呵!我脾气也不好。”
乔东阳冷笑一声,拉住池月的人,转身就拉开了车门。 池月以为他真是想通了,不跟这些人纠缠,坐上车,松了一口气。 可是,却见乔东阳突然俯身,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你把车门锁死,叫猴子带人过来。车里很安全,你不要出来。我去会会他们。”
什么? 池月吃了一惊,“你要去?”
乔东阳阴恻恻地笑,“人家都请了,怎么能不去?”
池月面色一变,“龚家武不是个能干大事的,但他背后是谁,我不知道。说不定都是亡命之徒,你不要去冒险。”
乔东阳轻轻垂眸,似笑非笑撩她一眼,“怕什么,我也是亡命之徒呢。”
“???”
池月眉拧成一团。 乔东阳用力替她抹了抹眉心。 “我以前从不怕死。但容不得别人让我不高兴。”
“那现在呢?”
“怕!”
乔东阳目光里盛满了沙漠初升的阳光,暖融融的,带一丝燥意,仿佛在笑,又仿佛是满满的不正经,“所以,我会没事的。因为现在惜命了!”
他说完转身,背影冷峻萧瑟。 …… “乔东阳。”
池月推开车门,跳下去。 “我跟你去!”
乔东阳好几秒没有说话,也没转身。 直到池月走到他身边,“多个人,多双手。你要是打不过,我借你几拳。”
呵!乔东阳淡淡笑了出来,“你这个女人。好吧,走。”
…… 他们都知道,谁也说不服谁。 从某个方面来说,他们很相似。 一样固执,一样……不怕死,敢拼。 而且,就目前的形势来看,那个叫毕哥的家伙,无非想得到些好处,就是那种典型的地头蛇心理,或者想从项目组得到一些工程的分包权,或者只是单纯的想挟村民喉舌要些好处,不会随便跟他们翻脸。 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句话是有些道理的。 这种人不能不理。 他们就像是苍蝇,叮不死人,恶心死人。 这个工程的工期长达七年,如果总被地头蛇找事,会非常麻烦。 太阳底下,总有一些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因此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花钱消灾,不会跟他们对着干。 这些人已经吃惯了这个福利…… 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