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就要来了,可风却停住了。 在荒无人烟的森林里,在一颗巨大的、空了心的老槐树前,在拄着朗基努斯之枪的贝伦加尔的脚下,卧着年轻、金发的伊波利塔。 “贝伦加尔,再往东走半天,我们就要进入天方帝国的国境了。”
伊波利塔将头枕在贝伦加尔的腿上,被接连数月的恐惧所摧残的疲惫脸庞终于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天方帝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贝伦加尔,只要我们取得万王之王的帮助,就一定能够攻入康斯坦丁尼耶的。”
贝伦加尔在那颗老槐树下闭着眼,一言不发。 “贝伦加尔,你怎么了?是生病了么?”
伊波利塔关切地握住了贝伦加尔的手,“要不要我给你治疗一下?”
贝伦加尔摇了摇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公主……” 他轻轻唤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可话刚到嘴边,却又停住了。 “怎么了?贝伦加尔?”
伊波利塔问,“我们终于逃过西庇阿的追杀了,怎么看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公主……你有考虑过成为一个医生么?”
“医生?我现在不是医生么?”
“不是说你的加护。我是说,将医生作为职业,平平淡淡地活下去……” “你是想让我忘记我父母的死么?”
伊波利塔摇了摇头,“不可能的,贝伦加尔,这个仇我永远也不会放下。我不是那种生气时只能用脑袋撞墙的没用的家伙,迟早会让西庇阿一族付出血的代价。”
“可是,天方帝国是我们的敌国,已经和我们敌对数百年了。”
“那就正好借此机会达成和平,不好么?”
伊波利塔说道,“父亲他有些自大,所以才会被天方帝国断了援助。但我不会。如果天方帝国能够让我成为奥古斯塔,那两国之间就能迎来长久的和平,七丘帝国的人们也就再不会被战争骚扰了。”
风又起了。刮的贝伦加尔头顶那颗老槐树簌簌作响。 贝伦加尔叹了口气,将一个小袋子放到了伊波利塔的手心里。伊波利塔捏了捏袋子,有些疑惑地看着贝伦加尔:“这是什么?”
“几枚金币。经过先前的城镇时,我把我的勋章卖了后换来的。可惜不是很多。”
“为什么要把钱袋给我?”
伊波利塔问道,“贝伦加尔你自己拿着不行么?”
“进入天方帝国后,说不定我们会走散。”
贝伦加尔说道,“公主你总得自己带点钱币才行。”
“走散?贝伦加尔你要离开我么?”
伊波利塔紧张地坐直了身体,“不要!贝伦加尔,我的的父母都已经被西庇阿杀掉了,我身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巨大的雨点从天空簌簌落了下来。贝伦加尔脱下外套,盖在了伊波利塔身上。 “不要多想。公主,我去生个篝火,你安心睡吧。睡醒了,雨就停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一道闪电从天空落了下来,将整个森林照的惨白。 ——闪电 那道闪电划破康斯坦丁尼的天空,照亮了山丘上那个全副武装的骑士。 “禁卫军!抵达战场!”
雷声滚滚,马蹄声隆隆。在那骑士的号令之下,七丘帝国的禁卫军自山巅席席卷而下,摧枯拉朽地撕开了阿勒曼尼联军的阵线。 伊波利塔卖身为奴、忍辱负重十余年后换来的复仇机会,就这样被那骑士击碎了。 她倒在地上,如十年前那样仰望着他的眉宇、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嘴……还有他的朗基努斯之枪。 “片甲不留!”
惨白色的雷电之下,他胯下的战马高举起了前蹄。而他,用冷无情的眼神,。毫不留情地将手中的朗基努斯刺下。 ——伊波利塔从睡梦中惊醒了。 换成一般人,这样的噩梦会让他们猛地睁开眼睛、甚至惊恐地喊出声来。 但伊波利塔没有。她早已被锤炼出了闭着眼睛醒来的习惯,这种习惯不止一次救过她的命。 她闭着眼睛,用意识唤醒自己的五感:背部有柔软的触感,说明她并不是倒在战场上;空气沉闷,应该是在密闭的空间;身体在上下轻微地摇晃,不是在在马车是、就是在船上;但是没有听到马蹄声——也就是说,她现在正躺某艘船的船舱中。 她在不被人发觉的限度下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和脚腕,没有察觉到铁环或是绳索的桎梏。她现在是处于一个被自由放置的状态。 在意识被完全唤醒后,身体各处的不适感随即涌了上来。虽然在阿波罗的加护下苦苦死撑着,但黑死病无疑在一步步地摧毁她的身体。 换成一般人,这样的痛苦会让他们忍不住发出呻吟声。 但伊波利塔也没有。因为她听到她的耳边传来了她熟悉的两个声音: “陛下,我找海岛共和国的士兵问清楚了。这个女人是这次海岛共和国军事行动中的副将。由于主将生病,所以实际上一直都是她在指挥海岛共和国的海军。”
伊波利塔感到了恐惧——瑞典王已经发现她的真实身份了。 “处死平民的事情呢?也和她有关么?”
“是的。”
艾米回答道,“我已经问清了,全都是她下的指令。”
“这家伙怎么还不醒来?艾米,给她泼一盆冷水!看她醒不醒!”
一盆冷水“哗”地一下泼到了伊波利塔的头上。伊波利塔忍着,没有做声。 “这贱人!该不会就这样病死了吧?我还有事情想问她呢!”
睡醒不睁眼的习惯再一次救了伊波利塔的命。如果她被艾拉发现已经醒了,恐怕会被狠狠地拷问、然后送上断头台。但只要她继续闭着眼——很少有人会对一具毫无反应的身体产生兴趣。 哪怕被丢进死牢、哪怕被丢进海里、哪怕砍断手脚,只要不被艾拉当场下令杀掉,她就有活下去的可能! “算了!看好她,发现她醒来后马上告诉我!”
伊波利塔在心里嘲笑艾拉的单纯,这个女人又一次上了自己的当! 然而就在这时,艾米的声音传了过来: “陛下,不要急着走,我再试试看能不能把她叫醒。。”
“艾米?你想做什么?”
“既然水泼不醒她,那就用火烤——反正她也不值得同情,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