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共和国的地下水道,就连当地人都搞不清其内部构造。他们只知道这是在海岛共和国还归属于七丘帝国的时候,由他们卓越的先祖们所建造。这伟大的供水系统,使他们即使处在这被一百余条咸水河道所分割的小岛上,也依旧可以随处取到淡水。而生活产生的一切废弃污水,也通通在排水系统的运转下不知所踪。 他们对排水供水系统的了解,仅限于两个重要的闸门。他们的祖先嘱咐他们,当城市遭到包围,务必将这两道闸门关紧,以免敌人从地下水道侵入,仅此而已。 若不是阿维森纳曾为了躲避艾米和留里克的围攻而让脚下的砂石和土地整块消失,他决计发现不了这个地下水道。 阿维森纳所进入的地方属于下水道。在这暗无天日的半封闭式空间,一旦有废水排下,淅沥的水流声在整个空间都清晰可闻;空气中一阵接一阵地传来难以言喻的恶臭,另人作呕;在那水流之下堆积着厚厚的淤泥,多半来自粪便和动植物的尸体,若皮肤不慎触碰,很快就会发痒发红。 阿维森纳提着灯,一边在里面小心行走,一边微仰着头,对着那什么也没有的上方自言自语: “逍遥学派的使徒大人,我已寻得炼金学院师生们的协助。依文献所述,制作躯体需六十六天,然海岛共和国已遭围困,以我一人之力,断难保护此城两月之久。恳请使徒大人再度降临于此,在躯体完成之前,保护此城周全!”
随着阿维森纳的声音落下,那些淤泥产生了一些反应。它们一次次塑成千奇百怪的人型,又一次次自行塌陷下去。在许许多多次失败后,终于有一个还像个人样的泥人出现在了阿维森那眼前,“刷”地一下睁开了泥泞的眼睛。 阿维森纳心生疑惑:“伊本.西那大人?你这次怎么……” “错了,不是伊本.西那,是艾哈迈德·古拉尼。”
那泥人左右摆了摆头,那僵硬的动作,让人担心它的脑袋会不会忽地就从那泥塑的身体上掉落下来。却见他朝着一侧伸出手,那本来只有一个圆球的手掌艰难地分裂、变形,在一次又一次错误的尝试后,终于勉强形成了类似人手的五根手指。 忽然间,一股魔力从那似是而非的手掌中溢出,让前方的一大块土壤顿时消失了。 “不错,勉强达到了精灵级的实力。”
那泥人发出了声音,“虽然衰减超过了一半,但无论如何,比起伊本.西那大人还是要好多了。”
“那是自然。吾等的灵魂,无需太过精密的容器。”
阿维森纳说道,“但你是何时学会降灵术的?为何伊本.西那大人不亲自前来?”
“上次降灵,伊本.西那大人受了点伤。这里又是格里高利大人的势力范围,伊本.西那大人不方便亲自前来,就让我来了。”
艾哈迈德·古拉尼说道,“此外,东方战场也出现了一点麻烦,伊本.西那大人暂时无法离开那里。”
“但是艾哈迈德·古拉尼,你应该是不会降灵术的,而且又是隔了那么远的距离……” “是伊本.西那大人送我来的。就在方才,为了更好地驱使我的灵体,他出手消灭了我的躯体。”
“消灭了你的躯体?”
阿维森纳大惊失色。他知道这是艾哈迈德·古拉尼说的委婉,要直白的说,那就是他刚刚被伊本.西那给杀了。 “如果能够重塑万王之王的身躯,那我的身躯自然也有办法重塑。如果失败,那我们就不用活着回去了——这就是伊本.西那大人的意思。”
阿维森纳不由得掏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可是光靠我们,也很难帮海岛共和国守城两个月。要不我们直接带帕拉塞尔苏斯离开海岛共和国,这样的话倒还有机会……” “不,伊本.西那大人说了,就在此地进行。不要只盯着帕拉塞尔苏斯,他未必可以信任。让其他炼金术师全都加入进来,两个月不够就三个月,三个月不够就半年,不管那些炼金术师说什么,就算强迫,也要强迫他们进行试验!魔法因人而异,不这么做,我们很难成功。”
“半年?”
阿维森纳连连摇头,“伊本.西那大人不来,光靠我们两个,一个月都难啊!”
“还有我们。”
在阿维森纳不注意的时候,那些淤泥又被捏出了四个人形。它们都和先前那个泥人一样,先是睁开眼睛,然后逐一刻画身体各器官的细节,越来越逼近人的样子。 阿维森纳又惊又喜。这五个人加上他自己,一共是六个祭司。除了伊本.西那本人没来外,星月派的战力已经全都聚集到这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吧。”
那个自称艾哈迈德·古拉尼的泥人催促到,“带我们去见见那个传说中的帕拉塞尔苏斯。”
在阿维森纳的向导下,这群人在幽暗的地下水道摸索着前进。由于是淤泥捏成,它们一路都小心地避开水流,生怕肢体的某个部位被水溶解。这样走了一会儿,幽暗的远处隐约传来了一个女孩的歌声。又前进了一段路,歌声戛然而止,一转变成了说话声: “小阿尔吉侬,你又在偷吃我的面包了是么?不要以为那么黑我就看不到,你的吱吱声都传到我的耳朵里了。”
“哎,吃吧,吃吧,最后半片了。阿维森纳那个坏蛋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现了,他再不送食物来,我也要饿死了。你吃了后可得记得我的恩情,我饿死后不许啃我的身体,自己另外去别的地方找吃的去,记住了?”
一阵宁静之后,黑暗中传来了女孩的叹息声:“可惜啊,到最后,我也没能掌握造物的奥秘,” 阿维森纳举起油灯,照亮了前方:一个女孩瘫坐在地上,左手被一个没有任何缺口的铁环铐在了一根本不该出现在底下水道的钢管上。她的头发上、脸上沾满了污渍,裹在身上的那个白色被单也已经被染成了黑色。 她的身旁,根本就没有一只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