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钟棋会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笑意，随即转了身，只不过在转身的一瞬间脸色就已经沉了下去。他想起乔蕴十二岁的时候，他为数学不好的她补习，可她却一走神就开始喝水，因此总是在自己讲到关键地方的时候说要上厕所。而当时的自己，便是用这种口气拒绝的她。对于这些回忆，钟棋会觉得有些怅然，同时也觉得周围的一切早已经物是人非。不过他又不想在乔蕴面前露出那种表情，所以只快步走了出去。乔蕴望着他轻轻关上门的背影，亦是叹了一口气，只不过在心中却默默祈祷他的脚没什么事儿，要不她心里必然会非常愧疚。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钟棋会由他人搀扶着回到了病房，他们好像生怕钟棋会再碰到一样，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到了床边才告辞。而钟棋会则沉默不语，满不在乎地将拍好的片放到了一边。虽然他冷着脸，乔蕴还是舒了口气问道：“没事儿吧？”

钟棋会扬了扬眉，转过头用凌厉的目光盯着乔蕴：“你是真的关心我？”

他心里期待的却是乔蕴像一个小时之前一样给自己一个脱口而出的肯定答复，但这次乔蕴却想了想，又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是的。”

“没事。”

钟棋会显然看出了乔蕴的敷衍，不过面上也没有太在意，作势欲要打开电脑继续办公。乔蕴握了握拳，看了一眼放在不远处的提包，试探问道：“这家医院……”只不过乔蕴的话还没问出口，钟棋会就已经知道了她想要说什么，并将其打断：“院长我认识。”

“那你……”乔蕴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那为什么亲子鉴定会让我拿到手，你已经知道了？”

钟棋会感觉到了她言语之间的不善，但却依旧不想对她撒谎：“我不知道。”

“你有能力知道？”

乔蕴心里五味杂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心中酝酿，她不知道钟棋会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然而钟棋会听到这句话之后却轻笑了一声，显然是表明了他的不屑。乔蕴差点儿将真相脱口而出，但想到沉沉的眼神，还是咬了咬牙并没有说话。“帮我削个苹果。”

钟棋会瞥了一眼乔蕴淡淡说道。“哪儿有苹果？”

乔蕴瞪了一眼，这病房空空如也，他到底在说什么胡话。“马上就有。”

钟棋会嘴唇翕动，合眸躺了下去，俨然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乔蕴有些不明所以，但见他不再理睬自己，自己自然也不想再自讨没趣，所以径自玩起了手游。只是五分钟之后，成群结队进来的人却让乔蕴瞪大了眼。这何止是苹果，葡萄、梨、柚子、橘子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人夸张地抱了一大捧花走了进来。而钟棋会连眼睛都懒得抬：“走吧，不用再来打扰我了。”

他们说了几句寒暄之后悻悻离去。“他们……是谁？”

乔蕴看着满地的水果和保养品目瞪口呆。“院长带来的人吧，最近钟氏打算给他们投资一批新设备，”钟棋会说到这儿才缓缓抬眸，“现在有苹果了，削吧。”

乔蕴吞了吞口水，这算是未卜先知么。应该，不算吧。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准备下床给钟棋会削苹果吃，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的想法竟是自己又好像是当初一样，跟在他的身后言听计从，完全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算了。”

在发现乔蕴想要起身之后，钟棋会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吊瓶，先一步起身趔趄两步拿起苹果和桌上的刀子，一言不发径自削了起来。乔蕴的眼珠险些瞪掉了。他动作有些笨拙但却非常认真，额前细碎的发缓缓晃动，在阳光之下让乔蕴险些失了神。果皮中间断了几次，钟棋会皱了皱眉，却又认真地对付了起来。直到五分钟后，他才将已经有些氧化发黄的苹果递给了乔蕴：“吃吧。”

乔蕴又咽了一下口水。“不准不吃。”

在乔蕴没什么逆反心里的时候，钟棋会就立刻提醒道。“我给你削吧。”

乔蕴将苹果放在一旁，想着待会儿再吃，小心翼翼地说道。“怎么，嫌弃？”

这话在钟棋会的耳中显然有了些别的意味，目光之中的威胁也极为凌厉。乔蕴赶紧摇头：“不不不。”

“那就吃，你是病人。”

钟棋会话语严肃，仿佛刚才口口声声说着要住院的人是乔蕴一样。然而，乔蕴一口还没咬到底，门前出现的一个人差点儿让她把整个苹果都吞了下去。“亲爱的，你怎么了！”

左颖破门而入，眼神之中尽是担忧，声音甜美温柔，却又不失关切。一进来就抓住了钟棋会的手，轻轻柔柔地拍着，仿佛扭伤的是他的手腕一样。非礼勿视啊！乔蕴赶紧扭过了头，生怕这对儿小情侣在病房发生什么你侬我侬的事情，同时也为自己刚才心里的感动而多了几分鄙夷。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钟棋会明明已经是别人的人了。“没事儿吧？已经去检查了么？结果怎么样？要不要让我爸调其他医院的专家过来？”

左颖话语之中满是紧张，仿佛钟棋会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绝症一样。乔蕴暗自撇了撇嘴，咬下了一块儿苹果。不知道自己是在住院还是在看什么爱情片，心里更是烦躁不安。“我没事儿，左左。”

在乔蕴听来，钟棋会的话语之中显然多了不少深情的意味。这是谁买的苹果，真酸！乔蕴暗自诽笑了一声。“我留下来陪你吧，亲爱的。”

左颖似乎要将她好媳妇的本质发挥到淋漓尽致，又满是关切地说了一句。钟棋会并没有说话。默认了？乔蕴心里简直有千百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这两人把病房当什么了？自己恐怕没病也被秀得一脸血，于是趁这机会赶紧起身说道：“呃，他的脚不方便，你在这儿照顾他吧，我先走了。”

然而说完这话，礼貌地看了一眼之后，却见左颖的胸几乎都压到了钟棋会的身上，而钟棋会的手正在她的脸上轻轻抚摸着。“呃，我什么都没看见。”

乔蕴用一只手挡住了脸，表情颇有些无奈。这叫什么事儿啊……“小乔姐，你也在这儿啊！”

左颖的语气热情而惊喜，不过看到乔蕴正在打点滴之后，语气又低沉了下来：“你怎么了啊？”

“被车撞了。”

乔蕴还以一个礼貌的微笑如实说道，只不过与左颖的热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左颖对此并没有在意，反而更加热情地走上前握住了乔蕴的另一只手：“严不严重，去查了没有啊？”

这种态度，让乔蕴以为自己是在临终关怀病房，她赶紧将手抽出来摆了摆：“不严重不严重，打完这点滴就能出院了，不耽误你们的事儿。”

原本最后一句话有些不对劲儿的意味，但左颖却好似是没听出来一样，反而扬唇笑了笑：“那谢谢小乔姐啊。”

不知道怎么了，乔蕴突然想起刚才护士在出门的时候所说的那句：“这里是医院，注意点儿影响。”

不过转念一想，钟棋会目前正要给医院购进一批新的设备，哪怕他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做一些羞羞的事情，也没有人会来阻止吧。想到这乔蕴更是觉得一阵发凉，如果钟棋会不让自己走的话，刚才就已经和左颖摸脸摸胸了，接下来岂不是要接吻再……乔蕴一阵恶寒，恨不得自己立刻拔了针头离开这里。不经意转头看了一眼，发现钟棋会的眼神如利刃一样投射了过来，乔蕴又吞了吞口水不敢再动弹，还是装作看不见听不见好好吃自己的苹果吧。“亲爱的你想吃什么，我喂给你。”

左颖优雅地起身走到那堆水果跟前，但又好像知道钟棋会的性子一样，拿起了一个橘子。轻轻几下便将橘皮剥开，微酸的气味在空气中荡漾。“我先帮你尝尝酸不酸。”

左颖笑了笑，将其中一瓣放进了口中。下一秒她的表情异常夸张，张了张口却好像被酸的说不出来话一样。乔蕴不得不承认，她的五官几乎拧成一团的时候，也是挺好看的。然而，下一秒，钟棋会的举动却让乔蕴的心猛地一颤。他似乎是害怕这橘子酸到了自己的未婚妻，揽住她的肩膀便吻了下去。左颖“唔”了一声，瞪大了眼，不过只一秒便将钟棋会推开，娇嗔道：“不要在这里啦，小乔姐还在。”

“没事儿没事儿，你们继续。”

乔蕴声音平静，但转过头却死死地咬住了唇。她倏然间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在钟棋会身旁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而她曾经怀疑过的左颖与钟棋会的感情，也完全是幼稚的自我猜测罢了。别人如胶似漆甜蜜着呢，以左颖的身家和样貌完全是死死地抓住了钟棋会，很是放心罢了。想到这儿，乔蕴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比有生以来吃过的橘子都要酸。“小乔姐，你介意了么？”

左颖的声音有些怯弱，缓步走到了乔蕴的病床一侧。乔蕴早已收拾好了心情，面色平静地转过头，嘴角甚至隐隐含了一丝微笑：“没有啊，没有，你们继续呗，反正……这里也没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