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航班之上。　　靠着舷窗，林允儿托着下巴，望向外边翻涌成千奇百怪形状的云层。　　“欧尼欧尼！帮我拍个照吧？”

一只手机递到了她面前。　　回过脸看了金荷娜一眼，林允儿嘴角翘起，一边接过一边问道，“怎么又要拍云？”

作为少女时代助理团队的一员，遇上海外行程多的时候，金荷娜也是十日里有六七日飞在天上。　　这种坐飞机的频率密度，一般人早就觉得厌倦。　　但金荷娜却不是这样，她对于飞行途中的云层总是抱有他人难以理解的热情。　　面对林允儿的疑问，她粲然一笑道，“虽然都是云，但每次见到的云朵都长得不一样啊，就像人总在成长变化一样，昨天允儿欧尼看到的荷娜，和今天的荷娜比起来肯定有些不一样的嘛。”

“变化......”林允儿微怔了一下，然后才掐了一下金荷娜的脸蛋，“嗯，比起昨天来说，是吃圆了些。”

“呀，欧尼！”

小姑娘总是对这种话题格外敏感。　　林允儿不再逗她，举着手机透过舷窗帮她拍了几张照片。　　端详了好几遍手机中的照片，金荷娜才仔细将手机重新收好。　　飞机忽然轻轻颠簸了一下，或许是遇到了气流，也或许是即将进入降落阶段。　　“欧尼，等剧组试镜结束，我们在京城玩几天怎么样？”

金荷娜朝林允儿眨巴眨巴眼睛，“我还可以帮你拍一个旅行记录视频分享给粉丝嘿嘿~”　　“帮我拍旅行纪录视频？”

林允儿不由一笑，“这算是假公济私吗荷娜同学？”

“咳咳咳，这不是要等剧组消息嘛，我看他们这个电影的开拍预计时间其实已经很近很近了......”　　“再说吧。”

林允儿不置可否。　　“好吧，”金荷娜从随身背包中翻出资料递给林允儿，“那欧尼你再做做功课。”

......　　津城，滨海国际机场。　　航班降落。　　林允儿和金荷娜出了机场后，很快坐上了预订酒店时连带安排好的接送轿车。　　车后座上，金荷娜吐吐舌头，小声道，“难怪他们剧组会给欧尼你发试镜邀约了。”

方才本应该是她这个助理跟司机联络沟通的，但林允儿只是简单几句中文就将问题解决了。　　明明林允儿一两年来也没有太多华夏的行程......　　“行啦，你赶紧和剧组那边联系一下，看看导演他们什么时候方便见面吧。”

林允儿叮嘱道。　　与一般配角的试镜不同，男主女主的演员挑选在流程上往往要灵活许多。　　也有不少电影剧集的男主或女主，只是和导演坐下来聊了聊，便正式敲定了合作　　——对于可以饰演男主女主的演员，圈内一般早已有了大概认知，也会通过各种渠道提前了解。　　而她这次要来试镜的这一部，虽然片方剧组没有明言，但从已经十分临近的开机预计时间来看，角色演员上应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变故。　　“好哦。”

说起正事，金荷娜也端正了态度，开始低头忙碌联系。　　轿车平稳行驶在前往酒店的道路上。　　林允儿目光看向窗外。　　这里是最靠近京城的城市。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如此，此处的街景在恍惚中给她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低头看向手机，她下意识点开某个华夏的聊天软件。　　这个账号，还是两年前那个夏天，她来华夏时注册的......　　看着聊天列表里被自己置顶的那个头像，林允儿嘴唇抿了抿。　　“欧尼。”

轿车在酒店外刚刚停稳之际，金荷娜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　　“嗯？”

“剧组那边对接的工作人员问我们，两个小时之后方便吗？”

......　　“时间不方便？深表歉意？”

“前些天她刚刚爆了一部电影，大概是觉得价格还可以再重新谈谈......但导演监制们都觉得不能开这种头。”

景盛公司本部大楼，办公室外的廊道里。　　顾衡面色沉凝，向着电梯的方向而去，“她是不是对我们集团公司产生了什么错误认知？”

李然连忙跟上。　　电梯门关闭，缓缓下落。　　“您放心，事情前几天就已经开始处理了，黄颖导演手中一直留着备选演员的名单，档期合适的演员这两天都在谈，”李然将剧组的应对策略解释了一遍，“可以赶在开机之前完成。”

“临时找来的演员，又怎么能和已经准备了三个月的演员相比？”

顾衡反问。　　“......只能尽力而为了。”

李然苦笑一声。　　顾衡摇头，“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出了公司，来到车上。　　轿车向着前路疾驰而去。　　顾衡指节轻叩，缓声道，“电影和电视剧不一样，风险系数更高，每一个环节的风险点都要控制好。”

“第一时间寻找替代演员，降低损失，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我们以后签约挑选演员，如何建立更完善的机制？是否能做到更详尽的背调？不是每一次失误，都不会耽误开机拍摄。”

“我们这两年以来的工作，不就是在尽最大努力减少那些可以控制的风险吗？这个世界上总有人犯蠢，我们总不能跟着一起，”　　李然沉声应道，“我知道了，今天就开始安排后续的工作。”

“还有，除了违约金，我不希望再在景盛的任何有关平台上，再看到这个演员的名字。”

“嗯，好。”

顾衡面色稍缓。　　“替代演员的试镜进行到哪一步了？”

“前面三天已经和六七个演员聊过了，”李然答道，“我们现在过去的话，应该还在进行当中。”

“好，那就过去看看吧。”

顾衡闭上了眼睛。　　李然微微颔首，加快了行车速度。　　津城与这边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顾衡也借此闭目小憩。　　......　　“这样可以吗？”

“可以，好看的呀~”金荷娜看着眼前素颜白净的林允儿，眼里冒着小星星。　　“你的眼神好像有点奇怪......”林允儿有些不放心地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许多导演在试镜演员时，是不喜欢演员带着太重妆容的。　　这会影响他们对演员与人物形象契合度的判断。　　“我哪有？”

金荷娜轻咳一声，收起了痴女的笑。　　“快走吧。”

林允儿白了她一眼。　　试镜见面的地点，就在她们所住酒店隔壁的另一家酒店。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两人刚到前台说明来意，就有戴着工作牌的剧组工作人员前来指引，将她们带到了一处小会议室外。　　“麻烦林小姐在这里稍等片刻，里边还有其他演员在聊。”

工作人员为她们搬来了两张椅子。　　“好的，谢谢。”

“您客气了。”

看着工作人员离开，林允儿和小助理在椅子上落座。　　金荷娜不时扭着头往小会议室的方向张望，看得林允儿不由轻笑，“荷娜你是会透视的特异功能吗？”

明明这会议室的门关得严实，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看些什么。　　“我这不是帮着欧尼你侦查敌情嘛。”

金荷娜答得理所当然。　　“是是是。”

林允儿也不和这丫头辩驳，低头思索着一会儿试镜谈话时可能遇上的问题。　　正当她默默打着腹稿的时候，旁边的金荷娜忽然轻轻咦了一声。　　林允儿正要抬头，却听到旁边会议室的门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她下意识看向开门处。　　几道人影正从其中鱼贯而出。　　导演黄颖、监制徐秋然、副导演李鹤道，还有似乎是同样前来试镜的女演员......　　因为提前做过功课，所以这里面的几张面孔她基本都有印象。　　似乎是认出了林允儿，导演黄颖朝她弯了弯嘴角。　　林允儿连忙站起身，回以一笑。　　正当她要出声问好的时候，却发现从会议室中出来的几人都同时看向了廊道的另一个方向。　　林允儿微微一愣。　　是还有剧组的其他什么人要过来吗？　　她下意识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眼帘。　　四目相对，　　俱是一怔。　　......　　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都不会等到我们调整好心情，做好一万种应对方案之后再发生。　　下一次见面会是怎么样的场景？又该说些什么样的话？　　这样的问题，并不是从前些天的那通电话之后才开始出现，而是从分开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在心里消失过。　　只是曾经设想过的许多话语，在真正对视的一刻，却又好像显得有些苍白。　　“顾先生下午好。”

年过四旬而气质温婉的导演黄颖，走上前语气自然地与年轻男人问好。　　她正要说些什么，却发现顾衡的目光落点有些奇怪。　　她眨了眨眼，下意识问道“顾先生和林小姐，是认识吗？”

“不认识。”

“嗯。”

截然不同的答案从两个人口中同时说出。　　廊道里的氛围一时有些微妙起来。　　顾衡愣了愣，一瞬间似乎有某种情绪闪过，但很快又敛起，“嗯，只是有过几面之缘......也不算认识。”

“原来如此。”

黄颖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林允儿。　　在这个圈内，别说见过几次了，哪怕只是一面之缘，都可以在旁人面前说成是知交好友。　　这位南韩来的林小姐，性情竟然如此耿直吗？　　在旁人看不见处，林允儿手指悄然绞紧。　　“顾先生是我们这部电影的出品人之一，而今天林小姐又正好过来试镜，”黄颖笑了笑，“那也是缘分了，我们先进去再说？”

无人反对，于是除了结束试镜的女演员外，一行人又回到了会议室内。　　留下难掩惊诧的金荷娜在廊道之中。　　......　　首先是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　　“允儿小姐知道我为什么邀请你来尝试这部电影吗？”

与监制、副导对视两眼，黄颖问道。　　这便算是考校了。　　林允儿将心中那些纷繁的心思暂时压下。　　“是因为......《奇怪的她》？”

她试探着问道。　　“嗯，说下去。”

黄颖手掌一抬。　　“这部电影的剧本，是从《奇怪的她》改编过来的，年初这部电影在南韩上映之后，在我们那边的影视圈内也引起了很多的讨论。”

“林小姐也研究过？”

“嗯嗯~也是学期作业之一。”

林允儿不好意思一笑。　　“我倒是忘了，允儿小姐目前还在戏剧表演系就读。”

黄颖拍了一下脑袋，然后才接着道，“那对于这个华夏版本的女主角，允儿小姐对于表演有什么个人的想法吗？”

林允儿略一犹豫，“我认为，在华夏的这个版本里，人物的表达应该更内敛些。”

《奇怪的她》，讲述了一个70多岁的老奶奶，突然变成了20多岁的花季女子，并引发了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在这部在南韩取得了八百多万观影人次的电影中，女主以夸张的表演风格获得了不少认可，也被认为有极大可能冲击今年的影后奖项。　　而饰演女主的那个演员，今年才刚刚二十岁。　　能在南韩电影界中有这种传言，也算是一种极大的认可了。　　“为什么？”

黄颖饶有趣味地问道。　　“我看过不少华夏的电影，观众对于七十多岁老奶奶形象的接受程度，和南韩那边有些区别，应该没有那么的夸张化......”　　林允儿谨慎地表达了自己的见解。　　“允儿小姐做过不少功课。”

黄颖点评了这么一句，又继续问道，“......”　　半小时后。　　黄颖对林允儿道，“谢谢允儿小姐今天来参加我们的试镜。”

“导演您客气了。”

“你的中文，比我在网上看到的还要更好些，”黄颖微笑着道，“我前阵子偶然在网上看到你的一段中文歌曲视频，很好听。”

这也正是她给林允儿发去试镜邀约的契机。　　中文歌曲？　　林允儿先是下意识看了眼某人，然后才礼貌道，“......谢谢导演。”

“结果这两天我们会发给允儿小姐的，烦请等候一二了。”

看着林允儿推门离开，黄颖轻声道，“这位倒是很适合啊，形象也好。”

见旁边几人也是微微点头，她看向来到现场却一直未出声的顾衡，“顾先生怎么看呢？”

从刚才黄颖和林允儿最后的那两句话里回过神来，顾衡正要颔首，眼前却闪过那张清瘦的脸蛋。　　......　　“每天只有两件事，要么是在赶行程，要么是在睡觉......”　　“如果夜里有行程，那可能还可以把第二件事给删了......”　　......　　顾衡迟疑着停顿了片刻。　　黄颖眼中闪过讶异之色，“顾先生......不太喜欢她？”

刚才主动帮她打圆场的人，不是你吗？　　顾衡默然摇了摇头。　　不知究竟是在否定黄颖的问题，还是在赞同她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