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准备去做流产的地方就是皇甫木木的医院。那一次顾斯野会那么巧合地出现在妇产科办公室，其实根本就不是巧合。那家医院是皇甫木木的，这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控制的。“为什么？”

这个怀疑放在心里很久了，五年来，冉念有时候也会在思考这个问题，现在终于亲口从皇甫木木的嘴里听到了答案。“因为当时我是沈唐川的妻子。我不能容忍我的丈夫去追逐初恋。”

这个想法深埋在皇甫木木的心底很久。虽然当初她会帮助冉念，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自己想要帮着小八走出温雅的阴影，可是自己更想要看到沈唐川求而不得！冉念如果随随便便嫁给一个普通人，沈唐川恐怕都不会死心的，他可能会用尽各种手段去把冉念抢回来。可如果是嫁给了顾斯野，沈唐川恐怕只能死心了。就冲顾家在本地的权势，沈唐川都没有能力也不敢轻易得罪顾家。所以冉念嫁给顾斯野，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最好的。“对不起。”

皇甫木木低声道歉，她费尽心机得来的婚姻，最后还是失败收场，同样地，她用了手段促成的婚姻，也同样遭遇了失败。现在的她，开始了新生活，而小八却深陷在过去的那段婚姻里，难以走出来了。冉念也在这段婚姻中，受到了各种不公平的对待，两个本该幸福的人最终劳燕分飞。冉念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往事了，都过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这是你的私心，却不是坏心。”

冉念释然一笑，“木木，希望你以后能够幸福。”

————顾斯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终于醒了！”

顾斯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皇甫木木庆幸的声音。扫了一圈敞亮的病房，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顾斯野眸光中闪过失望。皇甫木木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心底有些难受，刚才和冉念说了那么多，可是她还是选择走了。皇甫木木轻咬下唇，这两个人真是绝配，一个比一个固执！“小八，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你都快要睡了一天了，这里有我刚才在医院食堂里买的小米粥，一直都放在锅里热着呢。”

顾斯野摇摇头，脸上神情疲惫，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我要出院。”

“不行！”

皇甫木木果断拒绝，“你现在刚进医院呢！你手臂上的伤绝对不能再出差错了，外面是秋老虎发作，天气酷热，一点都不输于三伏天，你要是不好好住院，我可不敢保证，手臂上的伤会不会引起其他的并发症！”

顾斯野也没有再提出院的事情，闭着眼睛，在没有说话。皇甫木木小心将门关上，顺便去了顾斯野病房对面的病房里去看看。前天，这里刚刚住进来一个老头子。“小日本真的是疯了！***明明是我们中国的！”

推开病房的门，就听到老爷爷愤怒的声音。皇甫木木赶紧安抚他，“白老爷子！您可不能随便动气，一定要保持好心情！知道吗？”

这位老爷子当初就是因为心脏病发住进来的。白老爷子拿着遥控器，一手指着壁挂液晶电视，上面正在播放最近的新闻，关于***的问题讨论炙手可热。两国的局势也随着日本的一再出言不逊而越来越紧张。皇甫木木知道这位白老爷子是老革命，性情火爆耿直，看到日本近乎无耻的言论不发飙才怪。她将调起来的床放平了一些，“白老爷子，您要多休息啦！您中午还没有午睡吧，现在赶紧小睡一会。”

出了白老爷子的病房，迎面走来一老一小。大概五十多岁的女人右手提着一个保温瓶，左手牵着蹦蹦跳跳的小家伙。小家伙穿着嫩黄色的短袖，衬得肤色雪白，十分可爱，让皇甫木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李医生？正在巡房吗？”

那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走到皇甫木木的面前，主动和她打招呼，皇甫木木怔了一下，看到这个中年妇女温润的眼睛，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您是冉念的妈妈吧？孙阿姨，好久不见了，您身体看上去很不错啊！比当年好多了，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皇甫木木的话逗笑了孙艾云。“我现在经常锻炼呢。小白，快点叫阿姨。”

心花怒放的孙艾云轻轻拉了拉小白的手。“阿姨好。”

小白童声清亮稚嫩，乖巧地喊了一声这个其实已经见过了的阿姨。这孩子，跟小八真的越长越像了。皇甫木木蹲下身，揉了揉小家伙粉嫩粉嫩的脸颊，“阿姨那里有很多吃的，跟阿姨一起去拿好不好？”

孙艾云赶紧推辞，“不用这么客气了，李医生，我是想来看看斯野，他住在哪间病房啊？”

皇甫木木的目光扫过里孙艾云手里的食盒，心里的感受忽然有些复杂难辨，想到今天早上匆匆离去的冉念，叹了一口气，口是心非的女人，这又是何必！赶紧将孙艾云带到病房门口，“阿姨，您等会一定要劝小八吃饭，您是长辈，您的话，他肯定是听的。”

孙艾云点点头，带着小白推门而入。“小八，小八！”

耳边听到熟悉的童声，顾斯野睁开眼，见到小白小脑袋正趴在自己的床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亮地没有一丝杂质。“醒了就好，饿了吧？我给你炖了一些排骨汤，还有清粥，快点起来吃一点。”

随着孙艾云将保温瓶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就盈满了整个房间。顾斯野支撑着坐起来，将病床上的小桌子支了起来。小八拿着汤匙，站在病房的凳子上面，“我来喂你！”

孙艾云扫了一眼顾斯野还绑着绷带的右手，点点头，夸奖道，“小白真懂事！知道心疼人了！”

小白是第一次做这些伺候人的货，人虽然小，可是却一点都不含糊。小模样满脸的郑重，十分认真，不一会碗就见了底。“爸爸，我来给你擦擦。”

小家伙还不忘将顾斯野嘴角的汤汁擦干净。听到这声久违的爸爸，顾斯野忍不住笑了出来，惊讶地看着小白，“你刚才叫我什么？再说一遍？”

“爸爸。”

小白眨了眨眼，眼神清澈无暇。这一小白的态度忽然转变了，是不是代表冉念的态度也在转变？心里又是喜悦又是忧虑，怕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是在戏弄自己。顾斯野稳住心神，摸摸小白粉嫩的脸，紧紧看着眼前小版的自己，忍着这一刻狂跳的心，“小白，为什么叫我爸爸？”

声线里有一丝暗藏的紧张，在旁边的孙艾云看到顾斯野明明喜悦却又压抑又紧张的样子，不禁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傻了？他本来就是你儿子，难道不应该叫你爸爸？”

小白仰头看了看外婆，微微点点头。孙艾云将小白从椅子上抱下来，擦干净刚才小白踩脏的椅子，坐了上去。“怎么一夜的功夫，就把自己整住院了呢？年轻人，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就胡乱糟蹋自己的身体，以后到了就会知道吃亏了。我是过来人了，所以想劝你，要珍惜自己的身体，不然也跟冉念爸爸一样，上了一点年纪就就难受了。”

提起冉念过世的爸爸，顾斯野微微低下头，刚才的喜悦都消失了。“对不起。”

顾斯野低声道歉。孙艾云摆摆手，“孩子，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顾斯野身上穿着的病服宽大，隐约可以看到肩部的青紫，孙艾云叹了口气，“孩子，都到了这一步，你还不放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