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我吃过饭才来的。”
沈子良不动声色地拉住夏亦初的手。“那,我们进去吧。”
觉察到了沈子良的异常,夏亦初没有拒绝。“子良,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夏亦初坐在沈子良身边,神情里有掩饰不住的担忧。“可能是最近有点累了吧,这不是就休假了嘛!”
听到夏亦初对自己的关心,沈子良突然有些内疚,这样的初儿,他怎么还能犹豫,又怎么舍得辜负。“初儿,你应该还没吃过饭吗?我带你去吃火锅吧!”
沈子良为这两日自己的表现有些愧疚。“我也吃过了。”
夏亦初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最近在忙什么啊,昨晚觉得你很累的样子?”
夏亦初突然想起自己进门都还未替他倒水,忙起身去找杯子。“哦,就是研究所那些事呗。”
沈子良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口袋里,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沈子良拿起手机,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眉头皱了皱,按下接听键。“那天说的事,你想好了吗?”
电话另一边,是一个陌生而蛊惑的女声。沈子良一愣,瞬间便明白了她指的是哪件事,不自然地看了一眼正背对着他倒水的夏亦初,低声道,“等一会。”
随即便挂了电话。“初儿,别倒水了。”
沈子良起身走到夏亦初身边,有些怜爱地替她将散落下去的头发重新揽回肩上,“研究所突然有事,我该走了。”
“啊!已经不早了,还要去忙吗?”
夏亦初将刚倒好的水递到他手上,“喝点水吧,温的,刚好可以喝。”
“我这几天比较忙,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沈子良顺从地喝了水,转身去开门,“初儿,嗯……万一有天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很长时间,你要怎么办?”
沈子良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却又转身回头一脸期盼地看她。“哈,你在说什么啊?”
夏亦初不解。“没什么,那我走啦,有事了给我打电话。”
沈子良摇了摇手上的电话笑笑,转身,便只剩下了一脸的无奈。“喂……”车上,沈子良疲惫一椅在靠背上,拨通了通话记录里最上端的号码。“沈先生,请问您考虑好了吗?”
官方而冷漠的声音穿入沈子良的耳中让他心中阵阵发凉。“我不会答应你的,我就不相信离开了研究所我就不能在找到工作!”
深深的愤怒让沈子良的声音里透出丝丝颤抖。“那就试试好了。”
电话对面传来几声冷笑,那我再给沈先生一周时间,一周后,如果沈先生愿意,研究所的出国名额,还是属于沈先生的。”
“滴滴滴……”沈子良将手机猛地摔向副驾驶,就因为有钱财,有权利,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践踏别人的自尊,抢夺别人的爱人吗?他沈子良才不会屈服!好一会儿,平缓了心理的沈子良发动了车子离开,一旁的角落里,一个黑色的车子按下车窗,车中的男人摘掉墨镜,冷冷地看着离开的车。“喂,顾少,他走了。”
“嗯,替我盯好。”
……夏亦初看着又一次变得空荡荡的家,有些悲凉,刚刚子良的异样她不是没有察觉到,难道顾峄城已经在子良这里动手了吗?夏亦初隐隐有些不安。因为子良不是一个有事爱瞒着自己的人,可是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明显是心中又事,又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夏亦初突然想起刚刚他出门时问自己的话:如果有一天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很长时间,你要怎么办?如果有一天他要去很远的地方很长时间,那么她会怎么选择,夏亦初淡淡一笑,自己当然会等他啊!窗外,天色已经进傍晚了,夏亦初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明天早上有课,她还得提前看看书,这几天她已经落下很多课程了。翻开书,今天在医院看到的那一幕却不由自主地在脑中不停地晃动,柳舒儿手中的香烟,有些杂乱的房间,她冷淡而毫无生气的眼神,还有安子煜口中的她的经历……她,应该是心死了吧,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就那样为了救自己的生命一点点地陨落。心中是满满的叹息,诚然,作为一个旁观者,夏亦初的确对柳舒儿有些同情了,可是,往往同情是最不值钱最无用处的东西,这些廉价的东西,哪里能换回柳舒儿那已经半老的心,这些,现在的夏亦初还感觉不到,也许有一天,当夏亦初经历了同样的失去,她才能真正体会到柳舒儿那麻木的三年生命。夜悄无声息的来,隐在黑暗中的车子应了电话里的声音匆匆离开,一些都似乎回到了安静的样子,可是,处处流动的暗涌,往往就是在这个时刻,给人当头一击的。沈子良家中,沈父满面忧愁的开了门,看到坐在客厅里一脸期待看着自己的妻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看着马上就要退休了,单位里却突然裁员,想想自己表现一直算是不错,就算裁员也不该落到自己头上去,却在收到名单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根本不是什么裁员,而是毫无征兆毫无理由的辞退。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让一向稳重的沈父也慌了手脚,离开公司回到家中的时候,才想起这事里的蹊跷。平白无故单位里有什么权利辞退自己,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违背了规则的事啊,这才又去了公司问清楚,结果领导就一句话:你得罪了江都什么大身份的人,明智的话就赶紧回去,好好想想得罪了什么人,给人家赔礼道歉,不然别说工作,未来的日子都不好过啊……沈家一向为人善良低调,怎么会得罪什么人呢?想想领导最后略带可惜的眼神,沈父就一阵后背发凉,自己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啊,未来,未来,未来岂不就是儿子,想想领导最后的话,这言外之意可不是就在提醒自己会对儿子产生影响嘛!一想到这里,沈母就禁不住泪花闪闪,子良这孩子从小就踏实,眼看着要有出息了,万一就被丈夫这一闹,岂不是太对不起孩子了。正说着,门开了,子良回来了。沈母忙偷偷擦了擦眼角,起身去迎沈子良。“怎么喝酒了?”
沈母子还未到沈子良跟前,就闻到了浓浓的酒味,在一看,子良那有发红的脸和变得有些迟钝的眼神,显然是有些醉了。“研究所还需要应酬吗?”
沈父有些不解,一种浓浓的不祥预感在沈父脑中盘旋,“是研究所发生了什么事吗?”
子良这孩子,平时是不怎么沾酒的,更不会轻易喝醉。沈子良听到沈父的话,有些微微的吃惊,他不知道父亲怎么会猜到是研究所的事。沈母不悦地回头瞪了沈父一眼,“胡说什么呢?你失业了可别让儿子陪你一起!”
“嗡……”一下子,沈子良就脑中发懵了,顾峄城难道竟然动手动到父亲这里了?沈子良拍了拍自己发涨的头,“怎么了,是单位出什么事了吗?”
想到父亲也快到退休的年纪了,怎么会失业呢,这其中一定有蹊跷。“唉,谁知道啊!”
沈父深深地叹息一声,工作到退休才有退休金,现在失业,就意味着自己以后又要拖累儿子了。“上面说是什么得罪了什么人,可我一天哪里会得罪什么人嘛!”
看的出来,沈父很是难受,毕竟替单位劳作了半辈子,该到享受福利的时候,却被踢走了。“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不管得罪了谁,我们也一辈子没做啥亏心事。”
沈母有些义愤填膺,“大不了我们就去告,去法院。这个世界还是有天理在的。”
听到沈母的话,沈家父子都不在说话了,只是一声声叹息里有难以里难以掩饰的无奈,沈母一个女人,世界观毕竟单纯了些。可是他们不同,见识过太多社会的复杂,有时候就不得不像现实低头与妥协。一家无言,一家无眠,黑暗来的太快,快到让沈子良有些难以相信。现在,父母还不知道其实他们得罪的人是江都房产巨头顾峄城,更不知道得罪的原因就是夏亦初。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父母开口,现在,别说父亲,就是他自己的工作,他也无能为力,要么去国外五年,要么离开研究所,是,他可以硬气地说,不就是一个工作而已,凭他的实力难道还不能找到一个工作吗?可是他能为自己的话负责吗?顾峄城的目的,只是让他离开顾峄城吗?哪里会这么简单,他是想让自己放弃初儿啊!深深的无力感涌上顾峄城的心头,醉酒都难以压下他的悲痛,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他可以受苦,可是他的父母呢?一辈子辛苦操劳终于将儿子养大,眼看着到了该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却因为自己……辗转反侧中将一声声叹息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化作噩梦,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激起几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