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公司开了个会议，会议结束前宣布了个事情，再过一星期就到五一节，五一这天公司会组织佘山一日游，可以带配偶恋人朋友等等。窦倪宛会后听肖芷怡说，这是老惯例了，她来公司的这几年，年年如此，好像老板就是佘山那边的人，所以对这个佘山一日游简直有种执念。窦倪宛想想自己没有符合条件能带的，想不去吧，又觉得自己刚来公司，拒绝参加公司这种集体活动有点不好。要不带弟弟吧。她跑去问那个负责组织的行政文员。“我能带我弟弟去吗？”

“你弟弟？多大了？”

“11岁。”

“未成年人不行，你找个其他的吧！”

窦倪宛最后想到李文菲，马上问她想不想去，她倒是很快回过来：当然想去啊，我正愁五一节无聊呢。又想到出发会很早，就跟李文菲说好让她30号晚上就过来，住一晚，第二天早上再一起去公司集合，这样就不会太匆忙。李文菲是完全赞成。临近月底的时候，财务部总是最忙的，要对账，催款，盘点等等，忙不完的事情，又碰上五一，都要赶着在节前开票，去收款结账。因为忙，所以，午餐时间只能匆匆吃个外卖，最多吃完有个打个嗝休息下的时间。突然，肖芷怡这边发出一声惊叹，“哇，真是太惨了！这真是有人生没人养啊，既然不想养又何必生出来呢？”

她这个大惊小怪的声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也包括窦倪宛。“是什么事啊？肖美女！”

罗静第一个问道。“我刚刷手机，看到一个新闻，太惨了，一个才10岁的男孩自己上吊自杀了，真是作孽啊！”

“什么什么？是真的吗？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罗静和姚冬梅都跑到肖芷怡身边去看。窦倪宛听到什么10岁男孩，心里一下有点震动，也走过去看。“喏，你们看，就是这新闻，这男孩爸爸没了，妈妈走了，好像家里就一个远房叔叔平时照顾点，这不知怎么的就想不开自杀了。真惨！”

“哎呀，真的是惨，才10岁啊，估计真的是很绝望了才走这一步的吧？”

罗静在边上看着，也是长吁短叹，看完，和姚冬梅就回了自己座位。窦倪宛也看了，不知怎么的，心里觉得越来越冷。肖芷怡还在看， “唉，我想想自己是对的，不急着生孩子是对的，不然急急忙忙随随便便生出来，又养不好照顾不好，不就对孩子不公平吗？就像这种新闻，生出来个孩子，就跟放个屁一样，放完了就不管了，这像是人做的事吗？太没有责任了！”

“是啊，真的是，这样小的一个孩子，能做出这一步，应该是看不到一点希望，孤独到极点才会的吧！”

姚冬梅也在感叹着，“看来，以后对我们家孩子也要多关心一点了，是吧？罗姐！”

窦倪宛听着她们在说话，沉默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却越来越酸，10岁的男孩，没有父母，在绝望和孤独中走上绝路，忽然，她就掉下一滴眼泪来。“咦？小窦，你是在掉眼泪吗？”

肖芷怡无意中抬头看见窦倪宛在擦眼睛。“哦，肖姐，我是觉得这个小男孩太可怜了！”

“是啊，是可怜的。”

罗静说道。“窦倪宛，你这个小仙女的心肠真是软。我们也是觉得可怜，但为这个哭倒还真不至于！”

肖芷怡放下手机，开始准备做事，月底，她的事情也够忙的，现金银行的两个日记账要核对，各种收付款、报销的单据需要整理。窦倪宛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杨丽进来了。办公室里马上没有人再说话。一个下午，心情被这个事情有点影响了，稍微不忙的时候，窦倪宛总会想起这个事情。下班的路上，她也有点闷闷的，坐在地铁里的时候，她在手机里搜索这个新闻，认认真真看完，结果眼睛控制不住的发酸。她这样不只是因为她心软，她是想起自己的弟弟，前几天和弟弟谈话，弟弟在她面前红了眼睛。然后，那晚，赵宇说弟弟渴望父母的关爱，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只要有她多关心照顾弟弟，即便父亲和继母陪伴他不多，应该也不会有事。现在她却怀疑她这个想法是错的，也许对弟弟来说是不够的，只是他懂事，隐藏在心里也不会吐露出来。但弟弟是不是有时候也会觉得孤独，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会有绝望的思绪呢？这会不会成为他的心理隐患？即便不至于像新闻中的男孩那样，但长大后会不会成为一个心理问题，影响他的人生？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的心里真的非常惶恐，也觉得很心疼。以至于一进家门，她就拉住弟弟问。“潇潇，姐姐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姐姐，你又要问什么？”

窦倪潇被她的神色吓住了。“在老家，爸爸经常不在家，你又几乎见不到妈妈，你有没有觉得孤独过？”

“有啊！”

“你想到这些时，你有过绝望的情绪吗？”

听到这个问题，窦倪潇倒是很认真地想了下，“如果没有姐姐在身边，我肯定会的！”

窦倪宛一下抱住他，哭出来，“那你觉得姐姐给你的关爱够吗？”

“姐姐，你为什么哭？你今天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你先回答姐姐的问题！”

“老实说的话，我有时候会觉得有姐姐照顾我就够了，有时候又会觉得不够！”

“你还是觉得光有姐姐还是不够是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

“你还要姐姐怎么做呢？我觉得已经尽了全力，把所有的关心和爱都给你了。”

窦倪潇把茶几上的面巾纸递给姐姐，“姐姐，你这样问，是希望我过得开心是吧？”

“是啊，我就希望你能健康开心的长大。”

窦倪宛拿纸擦着脸。“那你为什么不让赵宇哥哥来呢？我已经跟你说了，我和赵宇哥哥相处很开心，姐姐毕竟是女人，我是男孩子，我也需要和爸爸啊或是哥哥啊相处的！”

这话让窦倪宛愣了，半天才想出一句话：“这是两码事！”

“怎么是两码事？你刚还说希望我开心，现在却又把能让我开心的哥哥挡在外面，你说半天还不是说个空吗？你这不是假惺惺吗？”

窦倪宛被弟弟的话激得有点急，“你没良心，我对你这么好，你还说我假惺惺？”

“姐姐，是你自己问我的，是你想要我过得更开心的，我说希望见到赵宇哥哥，这有什么错？在魔都，我就只认识他，我就不懂了，赵宇哥哥怎么了，我就只和他做普通朋友，又不跟他的家庭扯上关系，姐姐就没必要顾虑那么多的，是吧？”

窦倪宛沉默着，忽然，肚子里一阵咕噜噜，“哎呀，我忘了买菜了！”

她忽然想起来，地铁出来时脑子里有点乱糟糟，竟然忘了去菜场。“我去附近的那个小超市买点吧！”

窦倪潇提议道。“不要了，有点晚，要不我就煮点面吧，我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菜。”

“也好！”

窦倪潇嗯了声，就去做作业，但他心里有点郁闷，姐姐还是回避他的要求，刚才又何必来问他，这不自相矛盾嘛，不问他还好点，问了又不能答应他的请求，反倒让他的心里真的有点郁闷。窦倪宛很快煮了三鲜肉丝面。她让弟弟给杜姐拿了点过去。随后，两个人坐下来开始吃。到快吃完，她发觉，从刚才谈话之后，弟弟就没说过话，她看看他的脸，脸上没有点轻松的表情，反而是郁闷。“你是因为我没有答应你的要求不开心是吗？”

“是的，姐姐！”

窦倪潇回答得很干脆。沉默很久，谁也没再开口说话。等两个人吃完面，窦倪潇默默收拾碗筷后进了厨房。窦倪宛看着他的背影叹口气，她也跟进了厨房。“好吧，潇潇，你可以偶尔让哥哥来，但是，不可以经常去打扰人家，毕竟他有事情，很忙的。”

她只能妥协。“真的？姐姐！”

窦倪潇停下手里的事情，满脸是笑，转身看向姐姐，“谢谢姐姐，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窦倪宛又叹口气，出了厨房。忽然一下子，心里涌上一股颓败的情绪，现在明白，照顾一个孩子毕竟不是那么容易的，哪怕这个孩子再懂事。她进了自己的房间，拿起手机，又看到那个新闻的页面。忽然，有了点人生艰难的感觉。“姐姐，你怎么了？”

窦倪潇悄悄地进来。“没什么！”

窦倪宛摇摇头。“我怎么看你还是不开心呢？你今天下班回来就神色不对！”

“没什么事，就是看了个新闻，很不好的新闻，心情有点不好受，你放心，我很快就能调整的。”

“哦，那我继续去背课文。”

窦倪潇出去了。背着课文的时候，窦倪潇忽然给赵宇发了条信息。哥哥，你吃过晚饭了吗？你在忙吗？我吃过了，我不是很忙，有事吗？潇潇。要是哥哥不忙的话，能不能帮我来劝劝我姐姐，她今天晚上心情不好，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劝她。好的，潇潇，我现在就过来。窦倪潇看到赵宇回过来的信息，得意得在房间里蹦了两下。他故意等了一会儿，揣摩着哥哥差不多该到的时候，才去告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