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再有什么事也是可以好好说话解决的，这样吵解决得了问题？”

“不是我要跟你叔叔吵，是他们要和我闹，我有什么办法？”

“爸爸，你去爷爷那边吧！我去里面收拾一下！”

窦倪宛把父亲往爷爷那个屋子方向推了一下，自己转身又进了堂屋，里面空无一人，叔叔婶婶应该是上楼了，地上还是一地的狼藉。她拿过扫帚，花了点时间把地上的东西打扫干净。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她抬头一看，是奶奶。“小宛，你已经打扫干净了？”

“嗯，奶奶。”

“你怎么不喊我来弄？”

“没事的，奶奶，我弄也没关系的。”

窦倪宛和奶奶一起把掀翻的桌子重新摆正，把椅子也放好。她看到奶奶搬完这些有点气喘。“奶奶，你歇一会吧！”

她扶着奶奶坐到外面场地上。这时，西边的夕阳正从山间落下去，留下一抹浓艳的红晕铺在那一片山峰上，从她站的地方看过去，只见到一片美好。她将目光从远处收回，停留在奶奶身上，她的头发已经全白，脸上满是深深的皱纹，身材一年比一年干瘦，站着的时候比弟弟还瘦小。“小宛，你是懂事的孩子，你爸爸和叔叔吵成这样，你能不能劝劝？其实有什么大事呢，这个老房子给你堂弟结婚也说得过去，你爸爸已经几十年不回来住，在成都也有好几个房子，乡下的地也没有多大用的是不是。”

老人开口说道。“奶奶，我会去和我爸爸说的。对了，奶奶，你和爷爷去成都好了，家里有地方住的......”“我们不去成都的，你爷爷那个脾气说不肯就是不肯的，还有啊，我们去了成都更没人照顾了，你爸爸成天看不见人，要不潇潇也不会跟着你去外地。”

奶奶的话沉沉地掉进窦倪宛的心里，难道不是吗？爸爸连弟弟都无法尽心照顾，更何况爷爷奶奶？“小宛，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乡下住惯了，自己有土地想种点什么吃也方便，还有什么都可以省钱，另外，你叔脾气看着有点臭，平时让他送个医院看病什么的，还是叫得动的。”

窦倪宛只觉得此刻的心情，和现在傍晚这山村静怡的美景，完全无法匹配。她本来天真地想，置身在这样地方的生活，本应该都可以美好的。窦倪宛没有再继续说让奶奶他们去成都生活的话。她的话没用的，快八十岁的爷爷固执古板的性格一直不变，奶奶已经习惯于听从他，基本不会有自己的主意，只知道每天弯着腰做着事情，为这个家。奶奶在这个家基本没什么声音，反过来，她却要顾忌家里其他人的话语。窦倪宛明显地看出来，这几年，奶奶越来越不敢在叔叔婶婶面前说什么。也许是老到快动不了的奶奶，感觉自己成了儿子媳妇的累赘。天色有点晚，窦倪宛跟着父亲，带着弟弟一起去了镇上的旅馆住。叔叔家并没有安排他们三人住的地方。在旅馆里，窦倪宛让弟弟先洗澡休息，自己来到父亲的房间，要和他谈谈，她记着奶奶的话。“爸爸，你能不能听我一次？”

“听你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和叔叔再争了，就这样算了吧！”

“算了？你真是年纪小不懂事！你看看我们现在为什么住旅馆？我明明是这里的人，有我的宅基地，现在回来却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我们只是偶尔回来一次。”

“偶尔回来一次也是问题，再说，这本来就是我的，不是我去偷他抢他，反过来是他偷我抢我的。”

“爸爸，你为什么这样说呢？听你的话，我真的想不出来你和叔叔以前是兄弟。爸爸，你想一想，你希望以后我和潇潇也这样争吵吗？你会喜欢我和潇潇也变这样吗？”

窦倪宛这样说的时候，突然自己脑子里也设想了下这样的场景，一下子，她满心里都是了悲伤，眼睛也有点潮湿。“我当然不会这样希望，我知道你们姐弟俩肯定是不会争吵的，因为你们都是懂事的，你们知道分寸！可你这个叔叔，越来越过分，我这么多年给老人的钱，结果全贴给了他们夫妻，现在还要把我那份地也抢过去，还要说我这不好那不好，我哪里对不起他？我出来几十年能有现在的日子，还不是靠我自己，他们有帮过我什么？夫妻俩搞不出大名堂赚不来钱就只会挖自家人口袋，只晓得让老人做牛做马帮他，反过来还到处说自己照顾老人，我真是越说越气，不可能算了的！”

“那你要怎么样？现在的状况，叔叔他们不可能退让的，你看见的，新房子都已经开始装修了。”

“呵呵，我管它什么装修，我也不会和他硬来的，我会打官司的，我相信我不会输的。”

“爸爸，你想过你们要打官司的话，爷爷奶奶夹在中间会有多难受？如果叔叔输了的话，婶婶肯定会把气出在他们身上，他们天天都在一起，你让他们怎么办？”

“我还没想到这么远！小宛，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我会解决的！你放心，爷爷奶奶我不会不管，他们要花什么钱我都会给的......”“爸爸，你与其给他们再多钱，为什么就不让他们省心点呢？”

“这是两码事！你不懂！”

“爸爸，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这不是固执，这是做人的道理，我该管该负责的我会负责，我该得的我也要得......”窦倪宛心里涌上点绝望的情绪。“爸爸，我真的感觉和你没办法沟通，我就是在浪费时间。好吧，你就这样想吧，我没办法让你听我的，我明天就和潇潇回去了，我以后也不会回来再和你啰嗦！”

窦倪宛起身要离开房间。“小宛，你这是跟我生气了？”

窦军急了，连忙伸手拉住女儿。“是的。”

“你还是不是我女儿？不向着你爸爸反而向着你叔叔？”

“爸爸，你怎么不明白，我从来没有向着叔叔，以后也不会向着叔叔，我只是考虑到爷爷奶奶，我不想看他们夹在中间伤心难受！”

窦军沉默不语。“爸爸，要么这样，你答应我，爷爷奶奶在的时候，你不要和叔叔为这个事情争吵行不行？反正是你的总是你的，地也跑不掉的，是吧？”

窦倪宛脑子里忽然涌出来这样一个想法。窦军还是沉默不语。“这个已经是最好的折中办法，你要再不听，我真的很不开心，看来我这个女儿在你心里真的没分量！是吧？”

“爸爸，你想想爷爷奶奶的年纪吧！”

窦倪宛看父亲不说话，又说了一句。“唉......”窦军叹口气，“你这话倒是可以听一点的，你爷爷奶奶确实一把年纪了，好吧，我现在就不在他们面前扯这个事情。反正我也等得起。”

听了父亲这样说，窦倪宛脸上有了笑容，心里也轻松点。“爸爸，你这话要算话的。”

“你还不相信我？你看我明天怎么说吧！”

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窦倪潇在看动画。“姐姐，你在劝爸爸是吧？”

窦倪宛点点头，然后往床上一躺，此刻才觉得有点疲惫，心累。“爸爸听你吗？”

“听了一点点！”

“姐姐，你不要太操心这个事情，反正你已经尽力。还有你放心，我和你，我们永远也不会吵架的，像爸爸和叔叔那样吵架的。”

“潇潇，你知道爸爸和叔叔为什么吵架？”

窦倪宛想弟弟很早就离开饭桌，应该没听见什么。“我知道啊，就是因为爸爸觉得叔叔拿了他的东西，而叔叔觉得这是他可以得到的。其实，只要每个人有自知之明，不去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会吵架！”

“哈哈，潇潇，你说得对！”

窦倪宛倒被弟弟这番话说笑了，“不过，等你长大就会明白大人的世界哪有这么简单！”

“大人不也是由小孩长大的嘛？”

“可小孩长大的时候，会变的啊。”

“再变不还都是我？就像西瓜小时候是西瓜，长大了不还是西瓜，又不会变冬瓜！”

“好，是不会变，姐姐也希望你永远不会变，好了，我累了，你也过去爸爸那边睡吧！”

第二天又回到爷爷家的时候，窦倪宛让奶奶去跟叔叔说，爸爸现在不扯宅基地的事情。窦倪宛是想让叔叔以为是爷爷奶奶劝说成功的，这样，或许以后，叔叔会对老人好点。因为爷爷的病，窦倪宛他们在乡下多待了几天，她想想一年最多回来两次，这次多待几天也应该。4号那天晚上，她偷偷拿给奶奶一点现金，是她在镇上取的。“奶奶，这点钱你拿着，你跟爷爷以后要买点什么吃点什么就自己去买。”

奶奶推辞着不肯拿，“小宛，我怎么能拿你的钱，你爸爸也会给我的，我不能拿你的钱的。”

“爸爸给你是爸爸的钱，这是我给你的，我现在的工资也不错，给奶奶也是应该的，你拿着吧，以后你和爷爷会很需要钱，你自己口袋里有钱，总好过去跟叔叔他们要。”

后面奶奶不再推辞，把钱收好了。这是窦倪宛第一次给奶奶钱，毕竟不久前她还是伸手要的学生族，也因为爷爷奶奶以前身体好，一片其乐融融的时候，她也根本不用去想到这方面。现在，经过这次，她深刻认识到真的要好好存钱。工作快两年，到现在她其实也没存多少钱，现在想给家里老人尽点心意都拿不出手，脑子里危机意识还不够啊，惭愧！5号，回到成都。本来窦倪宛还想着去趟外婆家，这样也没时间去了，外婆家很远，路上来回起码要两天。父亲也没主动提起来去看外婆，她感觉父亲对于她外婆那边的亲戚越来越疏离，没有重大事情他基本不会去。唉，过年的时候，她自己带着弟弟去好了。她也不想看到父亲在外婆家浑身不自在的样子。6号那天，父亲提出去郊外的一个农庄玩，窦倪宛倒觉得挺开心的，弟弟自然也是欢欣鼓舞的。一早出发的时候，在车上，窦军忽然说道：“小宛，潇潇，爸爸还要去接一个人，是爸爸的朋友，今天和我们一起去玩，也让你们认识一下。”

“是谁？爸爸！”

窦倪宛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