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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川郡,洛阳城的皇帝行宫。
如今正值冬日,外面冰寒刺骨,屋中则是炉火熊熊燃烧,烤的人脸色发红。 始皇帝趴在床榻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他没有穿衣服,赤裸着上身。 夏无且跪在床榻旁,伸手在皇帝的背上轻轻的揉捏推拿。 待到推拿完毕后,他又从弟子手里的托盘取针。 “陛下,臣下针了。”“嗯。”
夏无且深深吸了口气,将手中的针一根接一根扎在皇帝的背上。 这是古医传下的针灸术,昔日扁鹊就靠着一手针灸名扬天下,夏无且作为秦国名医,自是精通此术。 只是现在下针的对象是天下之主,且皇帝的身体状况有些复杂,夏无且虽是艺高人胆大,此刻也不由紧张,额头上不停有汗水滴落。 好在针灸顺利做完,没有出现什么岔子。 待到拔针后,夏无且松了口气,他略微犹豫后,还是禀道:“陛下,臣认为这两日当在洛阳好好歇息,暂不能乘马车行路,要不然会影响伤势恢复。”
始皇帝面无表情,只是挥了挥手。 夏无且暗叹一声,行礼后带着弟子退去。 “赵高,扶朕起来。”
“唯。”
中车府令赵高连忙上前,搀扶着始皇帝从趴着的姿势转变为靠坐在榻上。 感受着腰部的疼痛大为缓解,始皇帝轻轻吐了口气。 急着从彭城赶回关中,是一个失策的决定。 虽然皇帝乘坐的金根车铺好了柔软的垫子和被子,可供他卧在上面休息,但终究是一路马车奔驰。这年代的路又不是处处平坦,颠簸在所难免。 一路下来,皇帝发现他腰部的伤势不仅没有恢复,反而更加难以忍受。 在以前,他一天要用好几个时辰来批阅文书。 现在却连半个时辰的跪坐都坚持不下来,只要稍微坐的久了点,就会酸软无力。 腰部以及他手臂上的疼痛,连夏无且的汤药都没多大用处,推拿针灸能缓解一二,但无法根治。 “凡人无力,或只能依靠仙神?”
始皇帝心中暗叹,对赵高吩咐道:“叫卢敖和徐巿来吧。”
不一会儿,身着宽袍大袖,别有一番出尘气质的两个方士就被召进了行宫。 “臣卢敖,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寿无疆。”
“臣徐巿,拜见陛下,愿陛下寿与天齐。”
皇帝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黑袍,听到两个方士的马屁,冷笑道:“莫要再说这些虚言,朕听闻尔等言什么修仙之事,说凡人亦可成仙?”
卢生眼中一亮,上前恭声道:“陛下,修仙之事,其实古来有之,臣等闻上古有仙人赤松子,广成子等,就是以凡人之身而修炼成仙,皆拥有移山填海的大神通。”
始皇帝立刻眉头皱起来,厉声道:“既然凡人皆可修仙,那为何你们之前不告诉朕,反而说海外可求仙药?卢敖、徐巿,你们这是在欺君!”
徐巿早有准备,立刻说道:“陛下,臣等绝无欺君之意。只是修仙之道,乃是长久功夫,需要修身打坐,炼精化气,积气于体内,衍化为法力,从而改造凡体,以成仙身。此非一朝一夕之功效,陛下乃天下之君,操劳国事,故臣等之前不敢以此进言陛下。”
“吾等只能退而求其次,献上海外寻仙之道,就是想在不影响陛下治国的情况下,为陛下求得长生。只是没想到……” 始皇帝脸色松了不少。 他政务繁忙,每天需要大量的时间来批改文书,处理政事,忙到连宠幸美人的时间都没有,根本不可能去搞什么虚无缥缈的修仙。 所以徐巿这话是有道理的,说得通。 换成以前,始皇帝肯定对此不屑一顾。 但现在嘛。 因为不能久坐,也难以提笔批阅文书,所以这段时间始皇帝将大量的政事交给两位丞相去处理,他自己多了许多空闲的时间。 “修仙可得长生?”
在始皇帝询问下。 徐巿斩钉截铁的答道:“修仙成功,便为仙体,可逍遥世间,不仅能得长生,更能蜕去凡身,消弭一切病痛。臣闻上古之时,天下共主轩辕氏就是靠着修仙之道,炼成大神通,方能战胜蚩尤。后轩辕黄帝白日飞升,为一方仙人,逍遥世间,不死不灭,可谓自在。”
听到修仙可以治愈病痛,始皇帝的眼睛亮了,真正的来了兴趣。 “既是如此,尔等可好好讲讲,如何修仙?”
卢生和徐巿相视一眼,目中露出狂喜之色。 富贵,要来了! …… 秦始皇二十九年,季冬。 就在始皇帝的车队从泗水郡一路缓缓前往关中的时候。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辽东之地的秦军也得到了来自中原的人员和物资补给,同时收到了一个新的命令。 剿灭参与刺杀之事的獩貊沧海君,以及箕氏朝鲜,为始皇帝复仇! 大雪已经停了,一位将军站在隆起的小山坡上,身后的白狐大氅在风中舞动,他的周围是一片银装素裹,尽显北国风光。 李信望着中原的方向,嘴唇紧紧抿着。 据说这一次征伐海东之战,始皇帝是想让赵佗亲自领兵为他报仇雪恨,带着大军渡海踏平朝鲜半岛。 但赵佗拒绝了,并推荐了李信。 放弃唾手可得的列侯之爵,将功劳推给别人,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但赵佗为了他李信,做到了。 “赵佗,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你那几个旧部,我自会好好安排。”
李信长长的吐了口气,辽东的冬天很冷,但他的心却很温暖。 身后传来脚步声。 “将军,冒顿到了。”
说话的是栾布,因为做事干练,又勇敢善战,颇得李信的青睐,是他的在辽东的心腹。 “嗯,带过来吧。”
很快,已经解了辫发,束发为秦人模样的冒顿便趋步走了过来。 还没接近,冒顿就扑倒在雪中,对着李信叩首道:“小人冒顿,拜见李将军。”
李信颔首道:“起来吧,现在我军手下有多少胡人?”
“禀李将军,有匈奴人约三千,辽东各夷人约七千,愿降大秦的东胡部族三万人左右。”
冒顿被李信派去管理归降的胡人,对此自然清楚。 末了他又补充道:“李将军,我听说东胡王的长子在草原深处收拢差不多五万东胡人,他们随时有南下的可能。”
李信冷笑一声:“手下败将,早就被我秦军打破了胆子,岂有南下的胆量。”
说是这样说,但李信想到他将率军南下,直奔半岛去对付獩貊和箕氏朝鲜,如果这时候东胡王的长子真的率兵南下,断了他的后路,那还真的挺麻烦。 这就是他召冒顿前来的原因。 这个曾经的匈奴王子,并不埋怨秦军杀了他的父亲头曼单于。 用冒顿的话来说,就是头曼宠爱幼子,一向有废长立幼的打算,为了讨好东胡王,竟然将他这个长子送到东胡来做人质,可以说是从来没将冒顿的性命放在心中。 所以冒顿对头曼只有恨,没有爱。 他并不恨秦军斩杀了头曼,甚至还感激李信将他从东胡王手里解救出来。 对于冒顿的说辞,李信自然是知道其中有不少假话虚话。 只是并不影响他任用冒顿。 冒顿在东胡为质,十分了解东胡的内部情况和地理环境。 又因为被东胡王欺辱,冒顿对东胡充满怨恨,不会背叛秦军,反过去帮助东胡人。 且在李信看来,这个冒顿很聪明,能认得清形势。 “可以作为一枚棋子,为我牵制东胡的残部。”
李信沉声道:“开春之后,我将率大军南下,征伐朝鲜和獩貊。彼时我会留军队镇守襄平,以保塞内。你则率领归顺我军的胡人聚于塞外,防范东胡残部。此事若是做得好了,日后少不了你的前程。”
冒顿大喜,这可是大大的提拔啊。 他忙叩首道:“小人遵将军之令,定让那些东胡人不敢南下!”
李信颔首,挥手让冒顿下去,安排相应事项。 他转身看向半岛的方向。 一场新的灭国之战,即将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