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肯定已经传的风言风语的了。 昨晚,他忙着给周华擦屁股,都没来得及问前因后果。 段文光的父母好歹是先安抚住了。 幸好两个人都是农村人,没什么文化,好糊弄。 他已经找过段文光的几位舍友,他们也都会统一口径。 段文光的宿舍和电脑他也派人搜过了,没什么可疑的东西。 只是,人家死了儿子。还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儿子,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郑可可见父亲气成这样,连忙上前安抚道:“爸,您别生气了。周华他也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这个段文光的承受能力这么差劲。再说了,不过就是一篇论文罢了。”
“一篇论文……罢了?”
郑国气笑了:“说的这么轻松,你倒是写一篇出来给我看看。”
郑可可一时间卡了壳。 “下半年开始,你不用带学生了,课题也交给其他人,安心的上好你的课就行了。没事就回家,帮着可可带带孩子。”
郑国冷声道。 这意思,就要架空周华了? 一个教授,不带学生,不做课题,只教课? 那他还有什么价值? “爸,您怎么能这样?”
郑可可还想为周华争取。 郑国却冷笑一声:“怎么?你还想他再祸害几个学生?还是让浩浩有个坐牢的父亲?”
郑可可不甘心的抿了抿唇:“可是……周华这么有才华,不能就这么埋没了。”
“哼!才华?”
郑国冷笑一声。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校长室外,正打算敲门的吴秋云慢慢的放下了手。 听校长的意思,这次还会帮周华擦屁股?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 吴秋云表情的表情有些复杂,像是恼怒,又像是愧疚。 她转身,慢慢的离开了办公室。 刚走出办公楼,吴秋云就看见了季元元。 季元元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明,她好像知道所有的事情。 那眼神,让吴秋云心中更加的难受。 她别开眼,不敢再看。 …… 一刻钟后,季元元和吴秋云坐在了学校附近的蓝湾咖啡的座位上。 上午这个点,咖啡店内没什么人。 两个人坐在她们第一次见面的位置上。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吴秋云泰然自若,而季元元心中忐忑。 而现在,两个人似乎是调换了位置一般。 吴秋云看着眼前的咖啡,微微的叹了口气。 咖啡是季元元点的,给她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小女孩爱喝的咖啡。 她碍于年纪,每次都想点,可是都不好意思。 现在想来,她总是爱给自己身上加一些莫名其妙的枷锁。 一杯咖啡而已,哪里就分什么人群了。 想喝就喝了。 她端起咖啡,喝了满满的一大口。 她满足的叹了口气,的确是比美式好喝多了。 “吴老师,如果你爱的人犯罪了,你会怎么选择?”
季元元看着吴秋云,忽然间问道。 吴秋云愣了一下,“如果是现在,我会报警。”
季元元点了点头:“嗯,我也会。他犯错了,就该接受法律的制裁。但是我会陪着他,陪着他赎罪,陪着他受惩罚。”
吴秋云苦笑一声:“可惜,我年轻的时候,没有你看的开,我选择了包庇。”
季元元心中叹了口气,一时间分不清是失望还是心疼。 曹晓蕊说那些事情的时候,看到吴秋云的表情,再结合之前的种种迹象,她差不多就猜出来了。 可是当猜想被证实的时候,她发觉自己竟然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 对她来说,吴秋云不止是她的老师。 更是她的朋友,是亲近的长辈,是她的目标,是她想成为的人。 可是这个人,她身上忽然有了污点。 “这辈子我就爱过一个人,就是他。我俩的研究生导师是同门,所以从二十多岁我就开始喜欢他。他那时有稳定的女朋友,我亲眼看着他结婚、离婚。三十多岁时,我俩走在了一起。只是,年少的喜欢终究会被时间磨平。”
吴秋云的手无意识的转动着咖啡杯。 “在一起后的第三年,程林自杀了,因为周华把他论文占为己有,而且还污蔑他抄袭。我当时并不是一无所知,程林把论文交给他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我清楚的知道,那篇论文是程林自主完成的。可是最后,周华成了第一作者,程林背上了污点。”
程林便是当年那个自杀的学生。 被冤枉抄袭,季元元知道这是一项多大的罪名。 这就意味着,程林以后在医学界,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 不谈以前,光本科和研究生就八年。 八年的付出,成了泡影。 人生,能有几个八年? 更何况,程林是寒门出身,哪有机会重新来过? 所以他选择了自杀,或许以为他的自杀能换来清白。 可是终归,还是他太过于天真了。 “当时的周华已经四十岁了,在学校中的地位却始终不上不下。后来他凭借着那篇被sci收录的论文,评上了正高,程林的生命却永远的定格在了二十多岁。”
“当时为什么不报警?如果报了警,最起码大家都会知道,那篇论文是程林写的,他不是一个抄袭者。”
季元元哑声问道。 她不明白,在她看来是人间清醒的吴秋云,当初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选择呢? “当时我只是觉得,程林都死了,为他正名有什么用呢?维持原状,程林的父母至少可以得到一笔赔偿,他们的下半辈子,也有了依靠。而他的论文,不管是用谁的名字,总归是发表出去了,全世界的人都能看见。”
季元元深吸一口气:“可是你为了周华违背自己的原则的时候,他却背叛了你,是吗?”
如果不是为了女儿,校长会这么轻易的让这件事情过去吗? 他会冒着犯罪的风险,为周华擦屁股吗? “是,他背叛了我。但是很可笑的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这件事情过去后,我试图去恨他,试图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可是事实是,我不恨他,心里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我爱他是真的,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也是真的。”
“或许,不是不想,是不敢吧。”
季元元深吸一口气,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