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呀?来我们卫生所干什么的?”
摘下自己的口罩,医生上下打量了程云卿一眼,看着她一身的廉价装扮,十分不耐烦的问。从豪门出生的人最是会察言观色,程云卿看着医生鄙夷的眼神,脸上神色略有些尴尬。水嫩的唇讷讷地张合了两下,才干着嗓子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是犯人2007程封的女儿,听说他生病了,所以来探望一下,那个,请问程封的病房在哪里?”
“2007?”
医生漫不经心的打量了程云卿一眼,“哦,你就是那个昨晚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那犯人的女儿啊?”
一听到“半死不活”四个字,程云卿的心中顿时一窒,揪心的疼痛蔓延开来。“是,我是。”
尖锐的指甲刺入肉中,宛如针扎一般的疼痛,程云卿紧紧的咬着下唇,几乎要把唇瓣给咬出了血来。“诶,你别靠我太近了,有细菌。”
医生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与程云卿拉开了一段距离。程云卿的神色有些尴尬,若是搁在往常,面对如此嚣张的人,她肯定是想也未想就一巴掌打过去了。但是现在,在这么落破潦倒、有求于人的情况之下,连忙卑躬屈膝地朝医生致歉道:“不好意思。”
程云卿态度很诚恳,医生看着她如此谦卑的态度,也不好在说什么。于是轻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指指牢房的方向,漫不经心的说:“他没在病房里,还在牢房里住着呢。”
程云卿的心中一揪:都伤得这么重了,怎么还在牢房里?那些警察难道都没有同情心吗?怎么会这样?程云卿还在想着,医生就已经越过了她朝着外头走去,边走边啧啧有声地说。“哎,这人呐,也不知是得罪什么人了,都伤成那样了,明明病房里有空床,领导却不批示,啧啧,真是可怜呢。要么说这人呐,在社会上没钱没有地位就活不下去呢。”
程云卿蓦地瞪大了眼睛,杵在那里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医生那有心无意地话好似魔咒一般,在程云卿的心中缠绕。程云卿紧紧地捏起了双手。“胡钱!”
程云卿咬牙切齿的磨着牙低吼了一声,尖锐的指甲嵌进肉中,一片青青紫紫的印痕。跟着一个小警察走到牢房门口,透过那小小的透气窗,程云卿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鬓角泛白的程封。脑袋之中嗡的一声响,眼前顿时一阵黑。几乎是趴在了那透气窗上,程云卿紧紧地抓着那栏杆,指甲都快要被自己掰断了。“爸爸!”
许久,她听见从自己的喉咙中飘出一句话,一股腥甜铁锈味道涌出来,程云卿眼中蓄满了泪水。眼珠子好似定住了一般,愣愣的看着角落里已经昏迷了的程封,心中奇痛入骨。程封无力地蜷缩在硬板床上,额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身穿着灰蓝色的囚犯服,嶙峋的脊背在宽大的衣服之下显得更加瘦削了,双鬓也都发白了,十分地憔悴虚弱。双手被手铐铐住在胸前,真是让程云卿心疼不已。程云卿定定的看着程封,想着以往意气风发的父亲,再看看眼前好似随时都会撒手而去垂垂老矣的鹤发老人,心中好似刀扎了一般的疼。脑袋之中“嗡——”的一声,好似有惊雷轰然炸了开来,直把程云卿砸的头晕眼花的。“爸爸!”
哽咽得又朝里头叫了一声。床榻上好似气息全无的程封终于动了动手指。身子无力地滑落在地上,程云卿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呢?爸爸,怎么会这样呢?”
她不停的反复问着,“怎么会这样?”
也不知道究竟是在问谁。一旁的小警察是新来的,还没有完全了解到官场上的阴暗面,心思单纯得很,也并不知晓程云卿这一家的恩怨。只是看着程云卿哭的这么可怜,就起了怜惜的心思,看着她一抖一抖的小肩膀,犹豫了一下,旋即蹲下了身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脊背。“没事的,犯人现在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了,你不用这么担心的。”
感受到温暖的大手在自己的背部轻拍着,程云卿抬起了头来,眼睛红的好似兔子一般,看着小警察,显得可怜兮兮的。小警察被程云卿突然抬头的动作不禁吓了一跳,语气有些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程云卿抿了抿唇,忽然伸出了手握住了那小警察的手臂,几近乞求的说。“同志,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爸爸吧。你看他现在都成这样了,求求你,就给他安排一个病房吧。”
程云卿紧紧地捏着小警察的手,双手收紧在一起,小警察蓦地觉得自己的手臂上有些疼痛,宛如蚂蚁啃噬一般,刺刺的疼。他看着程云卿哀求地眼神,心中有些不忍,但是还是忍不住说道:“不好意思,程女士,我们这里有规定的,犯人没有领导的批示,是不能住病房的。”
小警察朝着程封牢房的方向努了努嘴,说:“你看,犯人现在已经是单独的一个房间了,没有事情的,你放心吧程女士。”
听小警察的这话,程云卿眼中的光亮瞬间黯淡了下去。小警察认真地点点头,安慰她道:“没事的,程女士,现在犯人已经没有了危险了,你不必担心。”
看着小警察认真的眼神,程云卿无力地坐到了地上,自嘲的扯了扯唇角——是她太傻了,这些人比强盗还要强盗,收钱办事,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就救她爸爸呢。在这些人的眼中,有些人的性命比蝼蚁还轻贱。程云卿自嘲的笑了一声,抿抿唇,什么也没说。从地上霍然站起了身来,程云卿用力抹了抹眼泪。小警察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蹲在地上,眨眨眼睛问:“程女士,怎么了?”
程云卿的声音骤然冷淡了下来,眼中的希望光亮也渐渐地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