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用力瞪大眼睛，将眼泪重新咽回去。程云离看着她稚气的举动，不禁失笑摇头，捏紧她的小手，又说：“都是结了婚的人，还这么爱哭可怎么行。这要传出去，林家人不得要笑话你。”

一提结婚，程云卿的眼神呆滞了片刻，迅速抽回手，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局促的问：“你都知道了？”

程云离脸上没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笑，目光温柔且深邃。看着程云卿，她就仿佛看到了那年的自己。他站在机场来往的人群中，抱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接机。她才从国外做交流回来，风尘仆仆的从大洋彼岸而归，下了飞机，就看到他熟悉的身影。她丢下团队一干同行的人不管不顾的跑过去，激动的从背后抱住他，轻声喃喃：“我的林先生，三个月零一天，两千一百八十四个小时，我好想你。”

她是程天珠宝设计部的部长，商场上咄咄逼人的冷面女罗刹，可在心爱的人面前，也不过是个小女人，柔似水。少女的面庞，含羞带怯。他低沉的嗯了一声，转身，把手里的花塞在她手里，举着价值不菲的婚戒，目光深沉的盯着她，认真跟她说：“程云离，嫁给我，我承诺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顿时惊呆了，环着他精瘦的腰，不知所措的接过玫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深嗅着玫瑰香气，她喜极而泣，眼含热泪朝他傻乎乎的问了一句：“包括爱情吗？”

她期待的是他开口说一声爱她。但，他却没有始终回答，只是沉默地牵起她的手，给她戴上戒指，就像给她的心上了一把只有他能打开的锁，从此，她只属于他……以前她不懂，只觉得他那时候是害羞，在那么多人的注目下说不出动人的情话，但现在她明白了，他不说，只是因为他的爱情早就已经给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她就算想到死都不会想到的人。“姐，我跟林少白，我们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外边的媒体都是在胡说，你，你听我跟你解释。”

程云卿解释的声音，拉回程云离的思绪，她揉揉程云卿的发丝，声音淡如水：“别这么说卿卿，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是我妹妹，我看你幸福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傻丫头。”

她的声音莫名有点沙哑，“其实事情归根结底也都是我的错，怪不到你的头上。你跟少白才是真正的……情投意合。”

程云离嘴角噙了些许歉意的笑，声音渐低下去：“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你跟少白的关系，也许你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吧？”

卿卿，对不起。程云离别过头去，眼角一点湿润悄然滑落枕边。她越是这么说，程云卿的心中就越是过意不去。她摇摇头，张口坚决的说：“姐，你相信我，我跟林少白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只要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我就会把他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傻丫头，看你说的，这感情是说让就让的吗？他爱的一直都是你呀。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你们终于可以好好在一起了，你还说什么傻话。”

程云离温和的笑，如花般的容颜在氧气罩下，却了无生气，“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了，在乎这个，在乎那个的，不敢去爱。其实，哪里有那么多的不能够，爱情没有道理，只要认定了这个人，就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好好地在他身边幸福就行了。人的一生太短了，相爱的人能够在一起，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呢。”

程云离无意的感叹了一句，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怨怼之意，只有淡淡的无奈和一种说不上来的遗憾。程云卿听着心里猛然一疼，就像是被人在砂砾上狠狠地碾压过似的，简直有些喘不上来气。她脸色颓败下来，勉强对病床上的亲姐姐，扯出一丝笑意说：“我们之间早就隔了沧海桑田，想要回去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姐，你放心，林少白是你的，始终都是你的。别人抢不走，我也夺不来。”

程云离凝视着程云卿，漆黑的眼睛里固执坚定的神情让她有片刻的迷茫，沉默了一会儿，才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唉，真是个固执的傻丫头。”

有些事情，现在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已。这丫头以后自己会慢慢明白过来的。头枕在特制的软枕上，程云离闻着浓厚而苦涩的药味，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声说：“云卿，我累了，想休息了。”

“好，那你休息吧。我今晚上不走，就在外间陪着，有什么事你就喊我。”

程云卿现在脑子里一片混沌，闻言，她胡乱点了点头，站起来说。“嗯，我知道，你也去休息吧。”

从小一块长大，身为亲姐妹，程云离知道程云卿是什么性子的人，心思很敏感，而且喜欢胡思乱想。如果现在让她回去，她不知道又会多想点什么。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程云离并没有拒绝她陪床的打算，只是跟她说早点休息。果然，程云卿听到之后，心中稍松了一口气，脚步没有原先那么沉重了。她朝程云离露出一丝笑意，轻声说：“好，那，姐晚安。”

“嗯，晚安。”

程云卿推门出去，病房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之中。一阵大风从窗外呼啸而过，豆大的雨滴打在玻璃上咚咚作响，一会儿，无菌病房外间的灯被关了，病房里的灯光微弱了几分。程云离缓缓睁开眼，扭头看着窗外大雨中惨淡的月光，漆黑清亮的瞳仁里浮现出无尽痛苦的神情，她摸着枕头下那枚素戒，无力地摇摇头。佛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都是个人的命，躲也躲不开。程云离扯扯嘴角，凄然的笑开来。最是情痴看不破，求不得的苦。她求不得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