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局才刚刚开始——人们在刚开始落入下风时,总会这样无知地宣称。但身为赌场老手的你应该知道吧?往往就是开始时这看似可以挽回的细微差距,决定了最终的胜败。”
牌局陷入了类似于半场休息的环节。大概是觉得荷官转移筹码的动作太慢,维奥主动挑起话题。 老人之所以如此行径,一方面是为了给四肢不协调的下属挽回一些颜面,另一方面则是试图通过实时转播的演说继续对船上的赌客们施加影响—— “赌场之所以能盈利,庄家之所以能源源不断地搜刮赌客们的钱包,就是因为相对于赌客们的赌资而言,赌场的资金接近于无限。在充足的资金下,庄家有无数次机会翻本夺回损失,而赌徒们的机会却只有寥寥数次,完全无法承担起与赌博胜率对等的风险…… “所以说,试图通过更多的赌博来挽回损失,无异于把干燥的木材覆盖在燃烧的火焰之上,试图扑灭火灾一般愚不可及。十赌十输,不赌为赢,为什么这么基础的道理始终无法被广泛接受呢?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越橘天王?”
来自等离子团的赌场传奇试图用数学规律来劝人们远离赌博吗? 越橘只觉得好笑,但他却不能放任对方继续说下去,于是果断转移了话题—— “依阁下的意思是,现在你手中的筹码数量,已经足够承担起与我对赌的风险了?你手中的木材已经足够庞大,足够组成密不透风的木筏压垮燃烧着的火焰了吗?”
他的视线在赌桌的黑白两端来回扫视了一遍,高低不平的紫色丘陵在室内光线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就凭这三分之一的差距?阁下就能办成赌场依靠巨额现金才能做到的事情吗?”
“改进过的钟算理论可以做到许多违背直觉的事情。”
维奥拾起一枚紫色筹码,眯眼研究着上面的精灵球花纹。价值一百万元的赌注在这场赌局中,如同最小的货币单位一般微不足道。 “时至今日,我越来越庆幸自己当年没把这种赌博技巧写进论文。被改良后的钟面理论不仅可以运用于赌桌的胜负,同样也能在金融风暴之中一展拳脚。”
掌控等离子团财政大权的钱袋子先生语气逐渐轻蔑起来,继续说道—— “说实话,和金融交易中的不确定性相比,赌场上的这些算计实在是小儿科。股价涨跌、汇率波动、价格变化、商品库存、保险理赔、消费者心理、无穷尽的场外因素干扰着投资者的判断……千里之外一头巴大蝴的振翅,都有可能导致合众交易所的股市崩盘或涨停。不要以为这种说法过于夸张,现实的世界就是如此脆弱而不稳定的存在。”
“我无法否认。”
恶系天王颔首回应。 “但如果在交易中引入改进后的钟算理论,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就像一种名为‘孤波’的自然现象——某些由船只或宝可梦摆动引起的水花,既不会消失也没有变形,而是在风浪之间畅通无阻地笔直前行,距离最长甚至能达数公里之远——而这样的现象是可以根据初始条件测算并复现的。即便在这样混沌的概率海洋之中,人们依旧可以依靠数学测算,来锚定某个发生在未来的既定事实。”
“预知未来吗?不,称之为推算未来或许更确切一些。”
越橘满腹狐疑地咀嚼着对方的话语。 “不过,就算在水里看到你所谓的孤波现象,我也大概会认为是野生宝可梦的恶作剧吧。退一万步,就算自然界中真的存在这样的现象,也并不意味着能完美地套用在经济学领域吧?”
发牌员已经整理好了桌面上的筹码,却碍于决斗双方正进行到一半的对话迟迟没有发牌。 “套用?那是半桶水的外行人才会采取的做法,数学家们可不会用这么取巧的手段。”
老人摇头,注视着赌桌后的对手说道—— “我们靠的是方程与算式。七十五台由复数只宝可梦联合驱动的超级计算机高速运转,同时处理现有市场内的所有存量信息。结合算法模型,由此便可以精准地预测出孤波即将产生的领域,有时是五分钟之内的短线交易,有时候是长达数年的价值投资,但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的推算都绝不可能失误——这是只有数学才能办到的事。”
维奥直视着越橘,骄傲地扬起手:“而对于我们眼前的这场赌局,不需要计算机的力量,仅凭借我这颗老朽的大脑,便已经足够看清未来孤波的形状了。”
“原来等离子团的生财之道是这么回事吗?真是受教了。”
老人的对手一脸恭敬乖巧的模样,但这副表情在越橘的脸上却仿佛装模作样的嘲讽,反而遭到了敌视—— 维奥冷哼:“别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越橘天王。这件事在教团内部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凭借你掌握情报的高超技巧,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否则你怎么会在先前提起那篇论文。”
“比起这些场外信息,或许我们应该更关注眼下的牌局吧。”
越橘微笑起来,修长的指尖点向桌面。 “虽说阁下已经声称取得了直接宣布胜利也不为过的优势,不过我这边可还没有认输呢。想要一口气赢到皇家合众号和上面的百亿现金,阁下可还得加把劲才行。”
“赌局才刚刚开始。”
如同对维奥先前的发言做出回应一般。恶系天王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恶形恶状地如是宣称。 。 “话说得那么不可一世,但你现在的操作,不还是在重复之前的败局吗?”
大厅中的娜姿双手抱着新叶喵,有些傻眼地看着高清转播的电视荧幕。 跳牌、盖牌,下重注逼迫维奥放弃跟注,恶系天王的操作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唯一的差别,就是投放的赌注一轮比一轮昂贵。 维奥时不时被对方偷鸡得逞,但总体上还是获胜的场次更多。紫水晶建成的城堡越来越高,逐渐向着山脉的形状演化。 相对地,越橘则在一步步陷入绝境——正如老人先前的宣称一般。 三分之一的差距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二分之一,而且并没有任何点到为止的趋势。 娜姿的耳畔逐渐传来了赌徒破口大骂的声音,那是在越橘身上投下倾家荡产重注的博彩者的悲鸣。 夜色渐深,不安与疯狂开始发酵。 所有人或是面色铁青,或是在掩嘴偷笑,人群如同被洗过的扑克牌堆般混杂在一起,却又隐约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喵呜……” 绿色的小猫睁大双眼看向屏幕里的自家训练师,又回过头来好奇地打量屏幕外的混乱。 就像它还没有学会赌桌上纸牌花色代表的意义一般,它同样无法理解大厅里这些人类的喜悦和烦恼。 在这无声纷扰的人潮里,在这献上灵魂的祈祷之中,似乎只有这只小猫没有输赢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