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爷子和她相处了几十年,哪能没察觉方老太的惧怕,便心中一沉:“江医生不愿意负责?还是村里人压你了?”
方老太见避不过去,还是断断续续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不安的询问自家老头子:“你说那个贱蹄子,都吃上公家粮了,怎么还老往回跑!不过她要是真咬死了咱家从来都没分家……”方老爷子将手里的烟袋杆子往炕上一拍:“谁说我们没分家来着!我们早就分了!”
“可老三那事儿村里人也都知道……”方老太之前就用这个借口嚷嚷了一遍,被村里人怼的惨不忍睹好么!“咱们家的几个孩子关系都好,分家也没请大队里的人作见证,又碍着谁了?!”
方老爷子打定了主意,就要用这个借口把欠款推出去!只是他又低头想想,然后才说道:“做戏也要做全套,实在不行,这个家就分了吧!”
“那怎么行!”
方老太一想到家里还没结婚的老六老七,就觉得这个家绝对不能这样分掉。“那你还有别的法子么?!”
方老爷子叹息一声开始解释:“老三今年的工分已经被他自己取了,现在他和孩子在家吃住,本来就说不过去。”
“老四虽然和他的关系还不错,但老四媳妇可不是个省心的!一天两天我还能压制着,这时间长了,难保老四也会生了别的心思。”
“还有老二,家里现在那么困难,他连回来一趟都困难,你就是不分家,还能指望他接济你?”
老太太犹自不服:“那不是还有老五么!他也就是现在欠着钱,才没往家里寄津贴,不然咱家不会那么艰难。”
“老五!呵呵,老五。”
方老爷子嗤笑一声:“这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难道你还真以为他是在外面欠了债?!”
“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敢骗我们?!”
方老太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了后面,就是愤怒异常了!她拍着炕头,嘴里的污言碎语不停的往外冒,简直使出了毕生力气在咒骂方子杰,丝毫没想过,他们现在仅仅只是一个猜测而已。方老爷子听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了,厉声呵斥两句,才打住她骂人的劲头:“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还是想想家里这些东西该怎么分吧!”
方老太眼下双目赤红,哪有心思去想这个?便下意识的反驳:“分啥分!谁想分家谁就净身出户!”
“糊涂!现在咱们不是要把老三这事儿先遮掩过去么!”
方老太这才想起之前的话题,赶紧收敛了心神:“那你说咋办?”
“分家!啥啥都分个清楚明白!我看那颜大丫能不能舍下脸皮,去跟老三一个瘫痪要钱!”
方老爷子发了狠,也很快行动起来。这次他不但请了方家几个族老来见证,还请了王队长已及村会计等人,彻彻底底的将家给分了。农村人的条件也就这样,说是分家,但买铁锅啥的也是难事儿,所以这一家子虽然明面上全分了,实际上还在一个灶里吃饭,也就没什么太撕破脸的。王队长看着手里的分家纸,心里有一丝不忍,便劝道:“这老五现在还在外面当兵,以前贴补给家里的也不少,你们这样一点不给人留,会不会过分了?”
方老太下意识的便想回嘴,却被老爷子拦住了。只见他紧紧的皱着眉头,一副悲伤痛苦的模样:“大队长,老五也是我儿子,你说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还能不心疼自己儿子么!”
“只是咱家这境况,你也知道。他在外面当兵,好歹还能吃饱穿暖,可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呀!”
“为了家里人能有口吃的,我这老脸也不打算要了!他要是以后埋怨我,我也接着!”
说着,他还捂着脸哭了两声,引起不少来见证的老人,跟着心酸:“老方头,你也是为了家里!老五是个懂事的,以后不会埋怨你的!”
“对对对,老五可是个孝顺孩子,肯定能理解你的苦衷的。”
方老太此时反应过来了,也拍着大腿哭嚎:“我这命苦的哟!老六老七到现在还没个着落,我和他爹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还能给孩子们帮衬点啥!这要是以后老五再埋怨咱们,那可真是没法过了!”
“你们说说,咱俩这些年,辛辛苦苦把七个孩子养大,我们容易么!儿子们一个个的娶了媳妇忘了娘,老五上次回来以后,就见了那骚蹄子一面!结果就被勾去了心思,现在连津贴都不往家寄了呀!”
、“不能吧?”
一个对方子杰这孩子,还算了解的族老忍不住出声。“咋不能!不信你们去邮局问问,咱家这几个月可是一笔汇款都没收到啊!”
方老太越说越难过,假哭都变成了真哭:“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就怕老五在外当兵有个好歹,急赶慢赶的给他娶了个媳妇!谁知道我花钱还娶了个错呢!人家这是怨上我了啊!”
“不能,老五那孩子板正,怕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才一段时间没往家里寄钱的。”
那族老还是忍不住帮方子杰说话。“啥事能耽搁这么久啊!我让老七给他写信,结果人家是连信都不回了呀!”
在场的几位见证人,原本还对老方家,将方子杰净身出户的分出去有点不满,但在方老太这唱念做打的哭诉中,也默默转换了阵营。家,就这样分了。老二长期住在矿区,工作以来,也很少往家里拿东西。方子康知道自己根本得不到太多好处,便把姿态做的很好,表示父母养育他不容易,所以他什么都不要。老三此时还躺在炕上,完全无法起身。按方家二老的意思,他和两个孩子是要搬出去的。只是眼下天寒地冻,若是非让老三一家搬出去,和让他们去死也没什么区别。于是在王队长以及族老们的周旋下,方家二老同意儿子暂时还住在原来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