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杜塞尔多夫，“伟中”的办公楼。　　星期六加班的人不多，吴锦华和杰瑞两个人坐在“莱茵电信无线替换二期项目”的“作战室”里。　　项目在交付阶段，工程进度过半，他们一个负责客户关系，一个负责技术，两个人约好一起来办公室加班，对齐当下客户高层关注的几个技术问题的来龙去脉。然后，一起去吃午饭，吴锦华要吃日料，杰瑞想吃川菜，结论当然是日料。　　十一点钟的时候，罗小祥来了办公室。他找不到手机的充电线，来拿自己放在办公室的另一根。　　路过老孙办公室的时候，他吸吸鼻子，闻到了烟味。他犹豫了两秒钟，敲了敲门：“孙总！”

老孙在里面应到：“门没关。”

罗小祥推开门，他以为老孙一个人在里面，想要和领导谈一次心。　　办公室里却不止老孙，路文涛坐在老孙对面，两个人不知道在密谋什么？见他进来，路文涛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老孙笑得没有平时那般随性。　　老孙没有招呼他坐下，而是问：“有事找我吗？”

罗小祥说：“老路在给领导汇报工作呢？我没什么紧急重要的事，星期六加班，忘记带烟了，想跟领导讨根烟抽。”

路文涛皮笑肉不笑，老孙热情地拿起桌上的半包烟，扔给罗小祥：“拿去！”

“谢谢领导！我继续干活去了。”

见领导没有邀请他坐下来的意思，他出门，悻悻然地绕着办公区慢慢地走了一圈，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坚定了心里的决定。　　罗小祥走进“作战室”，吴锦华和杰瑞正并肩坐着，杰瑞在他的电脑上指点，吴锦华的头几乎要靠到他的肩膀上去了。　　这些日子杰瑞和吴锦华给人形影不离的感觉，罗小祥问过他的舍友，杰瑞坚称他们只是在同一个项目中的最佳拍档。罗小祥心里推敲过，他俩的出双入对只在办公室和客户那里，顶多晚上加完班之后杰瑞送女孩回家，并没有看到工作之外的私会迹象。　　但眼前一幕仍然令罗小祥心生妒意，他咳了一声：“你俩这么亲密啊！有投影不用，非要挤在一起。”

杰瑞脸红了，吴锦华说：“罗总，你看哪儿有投影？投影被人借去开会啦！”

罗小祥自顾自地端详起贴在墙上的项目组组织结构、项目集成计划、里程碑、表示当前进度的小红旗什么的，然后才转身说：“到点了吧？走！我请你俩吃午饭。”

吴锦华和杰瑞既然只是拍档和朋友，没有理由不带罗小祥玩。　　杰瑞说：“我们中午准备去吃日料，一起去不？罗总。”

罗小祥说：“想吃日料？那必须我带你们去一家！我知道一家很靠谱的，刚刚开张，就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能订到座位吗？”

杜塞尔多夫是欧洲最大的日本人聚居区之一，城中不缺好日料店。他们去的那一家口味地道、环境上乘、价格不菲。　　在罗小祥的盛情和坚持下，三个人吃掉了几百欧元，直吃得杰瑞和吴锦华心里生出了不安。　　潇洒埋单的时候，罗小祥其实有些肉痛，但又有满足感。　　这半年多，他不时感觉到自己在曾经的非洲土鳖路文涛和张文华面前失去了优势，从上次窥见的老孙的“继任者计划”来看，自己接任老孙的位置的小目标没戏了。但不管怎么样，跟眼前的这两位比，自己还是各方面很有优越感的。　　走出餐厅，罗小祥说：“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吴锦华想婉拒，说：“哎呀，我答应下午陪方姐去逛超市的。”

罗小祥说：“很近的，吃完饭散个步，要不了多久。”

他们的车朝着城郊而去，杰瑞猜测着目的地，报了几个地名，罗小祥只是笑着摇头。　　目的地确实不远，离公司办公楼不过五公里左右。　　车在树林边的几栋双拼别墅前悄然停下，罗小祥径直朝着一套房的大门而去，杰瑞和吴锦华跟在后面，仍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罗小祥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说：“进来吧！看看这个房子怎么样？”

两层的“大House”，面积足足有一百五、六十平米，罗小祥领着他们穿过客厅，来到房子后面的庭院，说：“这个花园有差不多两百平米，花园外面的小树林那块地也可以用，怎么样？这房子不错吧！”

杰瑞感叹：“嫂子要过来？罗总，你很低调嘛！悄悄租了个别野，我们天天住在一起，一点没听你提过！这房子一个月要多少租金？”

罗小祥露出自得的微笑：“我不知道一个月多少租金，我买下来的！”

那两人露出惊讶的表情，面面相觑了一下。　　杰瑞叫：“什么时候买的？你真的是低调的奢华啊！”

罗小祥看到了他俩的表情，骄傲地说：“我可是最早向你们两个人通报，你们一个是我的同居密友，一个是，嗯，‘伟中’德国最有气质的美女。公司里没有其他人知道，你们帮我保密。”

吴锦华小心地问：“罗总，你这个房子要多少钱啊？”

罗小祥望着花园外的小树林，说：“很划算的，七十万欧元，有德国工作签可以贷款，我首付了三成，贷款利率才一点几，慢慢还。”

“那是很划算！”

杰瑞问：“罗总，你是打算自己住？还是做投资？”

“自己住！我老婆下个月过来。”

“伟中”鼓励销售和服务体系的员工四海为家，出现在公司最需要的地方，反对常驻在发达国家的员工利用公司安排的工作机会为自己办理移民，就地沉淀。所以即便是老孙这样的主管，一旦在一个欧洲国家常驻了五年以上，公司也会安排他调离。　　不过，林子一大，里面飞的鸟儿自然各式各样，总有人会悄悄地为自己和家人办理长居、移民的手续。尽管公司不喜欢，但这是合法合规的个人选择，无所谓对错好坏。　　杰瑞来得早，知道一些同事的操作，他问：“罗总，你是打算将来留在德国不走了？还是先买个划算的好房子再说？”

“你们觉得德国不好吗？”

罗小祥反问到：“我们在这里合法工作，合法纳税，拿到长居和身份是顺势而为，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喝地沟油、毒奶粉，呼吸PM2.5呢？你们在深圳能住得起这样的房子吗？”

罗小祥平日里是客户部里意气风发的才子形象，没有在大家面前讲过这样的话，杰瑞感觉到他的反常，没有再说话。　　吴锦华多问了一嘴：“他们说在欧洲同一个国家最多常驻五年之后公司就会想办法把你调走呀！那过几年公司要你离开德国怎么办？”

罗小祥冷笑了一声，说：“鸟大了，什么林子都可以去吧？德国就只有‘伟中’一家公司呀？”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的话少。　　罗小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杰瑞和吴锦华带过来，炫耀一番自己悄悄买下的大房子？也许是他俩亲密相依的样子，加上撞见路文涛和老孙的神神秘秘刺激到了他，他只是下意识地像孔雀一样开开屏。　　杰瑞因为知道了罗小祥的秘密而感到震惊，他震惊的并不是他在德国买大房子这件事情本身，而是这位亲密舍友办事如此隐秘，今天之前一点风也没有漏出来。　　他所不知道的是，罗小祥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隐藏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