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结束。周正扶着柳香茹，将人塞进车后座，周沫在一旁搭把手。两家人隔着威驰告别。韩沉估计体内酒精分解不少，已经完全上脸，颧骨上两坨红晕像涂深了腮红。他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周沫上了威驰后座。周沫放下车窗，冲他摆摆手，“梁阿姨，你们快回去吧。还有你，回去喝点蜂蜜水。”

“嗯，”韩沉淡淡地应着，“路上小心。”

车子缓缓驶出世纪嘉苑。周沫抬头看了眼天空，黑漆漆的一片夜幕，没有月亮，星星少也可怜。什么时候，她和韩沉的关系能重见天日呢？这样她就不用看这种孤孤单单的天空了。她和韩沉的好日子没过几天，也随着周正和柳香茹回来而中断。按照柳香茹的意思，想让周沫在苑上居陪他们两口子住几天。说是好久没见了，想周沫了。周沫不好拒绝，她确实很久没在家里住过。十天之后。柳承福的养殖场有新一批小鸡要出圈，周正当天买了去禺山的车票。周正本打算，先给周沫把车买了，但还没想好买哪一款，便被叫走。只能等回来再说。周正的说法是：“正好，多挣点钱回来，添钱给沫沫买个更好一点的车。”

周沫不急着要车，只叮嘱周正，路上注意安全，在禺山更要注意身体。周正笑说：“自打那个于一舟判了以后，我的身体立马好一截儿。”

提到于一舟，周沫也觉得解气。这个由方朔全权代理的案子，在两天前被审理，并当庭宣判之后，于一舟被送去蹲监狱了。周沫没去庭审现场，只听方朔说，庭上于一舟的父母还大闹一场，不是为了儿子于一舟，而是吴女士一把年纪还出去卖，于一舟的父亲觉得老脸都丢尽了。吴琴心也揭了于一舟父亲的老底，说他早些年没破产清算的时候，在就外面养过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不知道哄骗了多少小姑娘，提上裤子不认人，最后还让人家都堕了胎。闹得难堪极了，甚至登上了东江生活日报的家庭情感板块的头条。周沫还是在手机里的同城新闻推送里看到的。她只觉得痛快，并在心里骂了一句：活该。而后她又将新闻转发给张兰兰。张兰兰说：我看见了。周沫：他进去了，以后也不会骚扰你，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张兰兰：不想上了。周沫震惊：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张兰兰：就是不想上了，没别的原因。周沫：你的事，同学都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你可以安心回去上学。张兰兰：我……已经准备办退学手续了。周沫：你和沈导说了？张兰兰：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周沫：别自暴自弃啊，想想沈导，想想我们大家。你没必要因为那个人渣，放弃自己的学业和前程。张兰兰没回复，许久之后，她说：我再想想。周沫：一定要再仔细想想，你要觉得心里难受，可以暂时休学，不一定非要退学的。完全可以等调整好心态后，再来学校。张兰兰：好。周沫不知道她这个“好”字究竟是不是代表着听进去了她的劝告。事已至此，她只能尽力去劝慰张兰兰。凭周沫为数不多的经验来看，女性要想获得真正的解放，唯有提升学历是成本最低，效益最高的方法。以前周沫读博，其实是憋了一口气的。任淮波和博士学姐邰凝混在一起的时候，周沫咽不下这口气。不就是个博士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也要考个博士，给某些人看看，打某些人的脸。然而上着上着，她有了不一样的感悟。除了在读博期间，少得可怜的收入之外让人忧虑之外，其实其他一切，对于作为女生的她，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博士毕业，她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有学历的加持，她能体现自己的社会价值和社会认同感，能获得马斯洛精神需求层次顶端的那层——“自我实现”。加之，她对科研还算颇有心得，也有些兴趣，并不觉得枯燥，读博对于她来说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她也庆幸自己，这一路走来，还算幸运，唯一不完美的大概是博士毕业估计就要三十二以上了。周沫以前的愿望是，如果她要生孩子，她希望是二十八岁之前，大概就是现在这个年纪，然而……已经不可能实现。就算现在怀，她也不可能在今年二十九岁生日前，生个孩子出来。社会的高度分化，导致人们用很长时间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和事业，而压缩了人们在行业深耕的时间，同样还会延迟成立家庭、生育子女的时间。如果没有遇到韩沉……周沫不敢想。别说考虑孩子，就连结婚她估计都没法在三十岁之前完成。工业社会发展了这么多年，未见得对女性有多友好。作为社会活动中的个体，女性唯有靠自己，抓住自己能抓住的，比如学历，或许还能稍稍轻松一些。永远不要奢望靠嫁人改变自己的命运，因为打从萌生这个想法开始，便已经是看轻自己，把自己置于和一般等价物的同等水平。周沫趁着给沈青易送东西，和她讲了张兰兰有退学的想法。沈青易果然脸色突变，“那个于一舟又去骚扰她了？”

“不是，于一舟已经进去了，”周沫说：“她应该是钻牛角尖了，没走出来，我建议她宁可休学都别退学。”

“对，要不行，咱们先休学也可以，”沈青易说：“她现在呢？什么想法？”

“我没再问。”

沈青易愁容满面，微微叹息，“那个于一舟，你不是已经踩过一次坑了么？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明明已经知道你踩过坑，自己还非要跳进去。”

“一辆保时捷、一套郎合上百平的房子……对于一个女生来说，这些东西，谈婚论嫁，足够。”

“贪别人这个干嘛？毕了业，自己挣钱买不行么？要是房贷还没还完，跟着一起婚后还房贷，离婚的时候，也不可能分到一半的房子。首付是人家付的，女方顶多分到点钱。人家要赖皮一点，一分钱拿不到的人也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