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不计较了，”陆之楠说：“一碗面而已。”

“是啊，一碗面而已，”沈盼笑道：“显得你有多大方一样。”

还不计较了……他逼着她做出这种为难自己的选择，拼命纠缠她，到头来，他说他不计较。好一个他不计较。“这条街逛完，我就回家，”沈盼没耐心等他说的十点，明天她还要上班呢。“行，”陆之楠答应。沈盼偶然凝滞，他到答应的痛快。两人又沿着步行街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处卖乌龟、小金鱼之类的小摊，不少小朋友围着看浴缸里五颜六色的小鱼游来游去，还有几个小朋友，好奇地想伸手去摸乌龟，但胆子小，又不敢。陆之楠路过，和那些一样，看见就挪不动脚了。“你养过吗？”

陆之楠问。“鱼还是乌龟？”

沈盼问。“哪个养过？”

“都没养过。”

“……”沈盼反问：“你养过？”

“没有，”陆之楠说：“我哥养过，乌龟。”

“哦，”沈盼莫名有些失落。这些事，陆之枢从来没提说过。摊主看两位似乎有兴趣，便推销说：“小伙子，来两只玩玩？一只不贵，才二十。”

“你要吗？”

陆之楠问沈盼。“不要，”沈盼说：“我没时间养宠物，对小动物也不感冒。”

“我养，行么？”

陆之楠准备掏钱包，沈盼一把按住他。“怎么了？”

陆之楠不解。沈盼不解释，拉着他，将他从人堆里拽出来。当然，她没无耻到像他一样抓对方手，沈盼抓的是陆之楠的袖子。出来后，沈盼撒开他，一脸无语道：“人傻钱多，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怎么说？”

陆之楠不懂。“你再往前走几步，这种小摊还有，”沈盼：“别处最多卖十块十五，他这儿卖二十，你说呢？”

陆之楠一脸无所谓，“几块钱的事而已，我又不缺钱。还是说……你是担心我买贵了，上当？”

沈盼：“你要愿意买，你就去买，门道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自己要当冤大头，我不拦着。”

陆之楠：“你要真不拦我，就不应该告诉我这里面的‘门道’。”

沈盼：“你不是说自己不缺钱？知不知道门道，对你这样不缺钱的人来说，有差别？你也说不过是几块钱的事，怎么我一说你就不买了？还是说，你其实也和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一样，知道被坑，知道吃亏，知道上当，也会因为几块钱而斤斤计较，心里不舒服？”

一针见血。陆之楠确实有这种感觉，虽然他不想承认。沈盼：“我们气的是那几块钱么？不是，是被欺骗，被玩弄。我还可以告诉你，这种小摊上的乌龟，买回去基本过不了几天就会死，养不久的，那些鱼也是，甚至包括之前你看到的那些小狗小猫也是这样。很简单的道理，如果这些东西能养很久，你怎么会来买第二次呢？”

陆之楠怔怔地望着沈盼。听她说着这些血淋淋又残酷的事实时，他并不惊讶于这些事实，而是他没想到，这种底层社会中的一些现象，也会有如此残酷的且现实的逻辑。收割、欺骗、愚弄，无处不在。陆之楠一直以为他是收割、欺骗、愚弄别人的一方，今天，如果没有沈盼阻拦，他也会成为被收割、被欺骗、被愚弄的一方。这种感觉……真不好受。“走吧，”陆之楠说：“再逛逛，然后送你回去。”

“嗯。”

沈盼转身，继续往前走。跟在她两米后的陆之楠，目光一直凝聚在沈盼的背影上。不知为什么，他不自觉地盯着沈盼看。看她淡绿色棉服把她裹得像个粽子，看她后脑勺乱糟糟的头发，看她黑色的直筒阔腿裤上起了不少棉球。……回想起来她好像连妆都没化……真邋遢。果然能和陆之枢成一对，是有原因的。“喂，你……”陆之楠想了想，问：“你想不想变好看一点？”

“别说让我去整容的话来企图攻击我的外貌，”沈盼没回头，“我对我的长相很满意。”

“谁说你长相了？”

陆之楠烦躁上前，和她并排走着，“我是说，你想不想变得精致一点？至少……你得在陆之枢面前打扮的漂亮点吧？不然怎么对付外面的那些妖艳贱货？”

沈盼一声轻笑，“陆之枢要是因为这个去找外面的妖艳贱货，我何必还要让他当我老公呢？”

陆之楠故意问：“这么说，你会和陆之枢离婚了？”

沈盼瞪他：“你阅读理解是不是回回都拿双倍的分啊？过度解读真有一套。”

陆之楠好奇：“那你怎么样才会和陆之枢离婚？”

沈盼：“你想拆散我们？还是又有什么其他想法了？”

陆之楠：“还没想好，等想好告诉你。”

“切——”沈盼不屑一顾，“那你等下辈子吧，我和陆之枢这辈子，不会离婚。”

“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说，陆之枢如果去找外面的人，你会和他离婚？”

“因为我相信陆之枢不会，”沈盼：“我和他谈恋爱的时间虽然短，但认识的时间不短，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

“你就这么相信他？”

“不然呢？”

沈盼反问。“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陆之楠问：“为什么不相信我和你之间的交易？”

“你这不叫交易，”沈盼：“你这叫，强人所难。而且是按着我，逼着我，胁迫我，不得不答应。”

“我没有，”陆之楠说：“至少现在我没有。”

“嗯，”沈盼说：“知道为什么么？”

“为什么？你也相信我了？”

“不是，”沈盼掀起眼皮看他，“因为你在我眼里，就是‘臭弟弟’。”

“……”陆之楠黑脸：“我比你年纪大。”

“比我年纪大了还干这么幼稚的事，”沈盼轻笑说：“惹人生气真有一套，还是故意的，你这样，让我想起了我弟。总是干没脑子的傻事，完事还不敢承认，嘴硬。被我爸妈揍一顿，他就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