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晨心有些发怔地对上盛行禹的目光,仿佛要被眸子里的温暖轻轻包裹,让她不禁无所适从。她从未被如此温柔地对待过,恍恍然竟不敢相信会有人这般善良。“你只要回答我就相信。”
那时候在游轮上男人侧转过头看着她也是这般说的。即使她给了一个虚假的答案,可盛行禹还是无条件地相信了。究竟是为什么,他会对一个素未相识的人给予全部的信任,尽自己所能地帮助她?沉默了半晌,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困惑:“你为什么要相信我?”
盛行禹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手指轻轻敲打在上面,似乎很是认真得在思索女孩的问题。这世界上毋庸置疑有很多疑问,人们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是会禁不住想,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我做这件事有什么意义。其实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刹那,盛行禹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凭着自己的直觉去相信了身后的女孩,他知道如果那时候没有帮助她,可能就会错失一个机会,也许就因着自己的放弃,她会受到无尽的伤害。“我的信任是因人而异的,我觉得你值得信任,那么你说的话我便不会怀疑,”认真考虑了一番,他微微侧头露出暖阳般的笑意,“就算那话不是真的,你没有吐露实情必定有你自己的理由,我不需要去深究。”
听到男人的回答,霍晨心不禁瞪大了双眼,一双灵灵的眸子里透出掩藏不住的诧异,但随即便垂下眼眸,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忽然开口道:“前面右转。”
“啊?”
盛行禹被她突然的话语弄得一怔,但还是依言不紧不慢地启动了车子。她双手攥着胸前的安全带,眼神飘忽地不知道看向哪里,低声道:“我家就在前面。”
那声音微弱得不知是沮丧还是为着自己的隐瞒而愧疚。随着霍晨心的指引,车子慢慢驶进了一条小道,路越来越窄直至车子也无法入内。盛行禹身子前倾看了一眼,随即无奈地对旁侧的女孩笑道:“看来得下车走过去了。”
霍晨心口中的“望辰小区”说是一个小区,却只有堪堪的几栋楼。一看便是八九十年代的老房子,墙体的白漆已经脱落了一大半,露出里面的红砖来。她抱着自己的背包小跑着走到昏暗的楼梯口,回头低低地对盛行禹说道:“我到了,你回去吧。”
楼梯里还是用的老式的响应灯,然而不管怎么跺脚也没有光亮,昏暗一片让人害怕脚下一踩空就摔个结结实实。这场景看在眼里,盛行禹免不了觉得担心,他自然知道自己没法对别人的生活评头论足,但让霍晨心一个小姑娘住在这里,未免有些不妥。他露出笑意说道:“我还是跟你一起上去吧。”
想来想去还是将她送到门口才能放下心来。然而这话一出,抱着背包的女孩几乎是在下一秒开口拒绝:“不用。”
她站在楼梯口,盛行禹就站在离她一米远的位置安静地看着她,仿佛中间有条鸿沟将他们清晰地划分开来。霍晨心知道,他们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论盛行禹对自己有多温柔,他们之间的距离也缩减不了。她不希望对方再一步步靠近,看清她生活的窘迫,将内心那仅有的自尊一并抹灭。然而还未等对方开口,楼上突然传来了激烈的吵闹,衣物杂用被人粗暴地从窗口扔了出来。她恍惚着还没能做出反应,就被男人一把抱住肩膀拉到了一边,堪堪躲过了朝她摔来的一个塑料盆。蓝色的塑料盆猛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塑料片四溅开来,若不是盛行禹的手挡在她的脸前,便会被直接地划伤脸庞。“那是……”地上破碎的塑料盆让霍晨心的眸子猛地一缩,仿佛不敢相信般任由手里的背包滑落到地上,猛地推开男人的怀抱朝楼上冲去。她在心里拼命的祈祷着,千万不要如同她想的一般。盛行禹被推得身子发晃,稳住步伐看着女孩飞奔而去的身影,顿时明白了几分,迟疑了片刻,随即追了上去。一口气跑上六楼甚至都没有停留一下,霍晨心已经有些气喘吁吁,额头上微微渗出汗来,然而眼前的一幕已经容不得她歇息。“你们做什么!这是我家,你们凭什么扔我的东西!”
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妇人正同面前身高力壮的年轻男人抢夺衣物,面上全然是愤怒和焦躁。“阿姨,”那男人一副流氓地痞的样子,虽是叫得礼貌,但口气里分明是赤裸裸得讽刺,“这房子已经不属于您了,麻烦您快点收拾东西滚出去!”
“妈!”
霍晨心刚一上楼便看到这么一番场景,几乎是飞一般地冲到两人面前,将男人手中的衣物夺了过来,气恼地吼道,“你在做什么!”
“晨心,”陈兰瞧见女儿的到来,仿佛是有了支撑一般直挺了腰板,冲那男人嚷嚷道,“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们都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了,居然说房子不是我们的!”
那男人不知是听到怎样可笑般的话语,禁不住嗤笑道:“阿姨您还没弄清楚状况吧,既然您的女儿来了,那我就再说一遍,霍重你们应该认识吧,他小子欠我们的钱还不起,已经把房子抵押给我们了,从现在开始这个房子已经不属于你们。”
在听到“霍重”二字之后,陈兰顿时像被针扎了一下的气球,刚才才高扬的气势顿时就焉了下去,声音也没了几分底气地嚷道:“他欠你们的钱,叫他还你们,这个房子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哟呵,这亲妈还真是狠心。”
不怪陈兰这般绝情,而是这些年来她们母女俩已经不知道被霍重伤害了多少次,心早就被刺得鲜血淋淋,再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了。如果不是为着钱,霍重恐怕连家门都不会迈进一步,而每次惹上了麻烦,他都一股脑地推给她俩,自己则躲得远远的,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若不是霍父去世得早,瞧着他这副流里流气的模样恐怕早就已经打断了他的腿。然而现在除去霍重,家里就只有两个无助的女人,面对身强力壮的男人怎么也抵抗不了。男人摸了摸下巴,下流的目光让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如果你们再折腾不休,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