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靳城开车将叶安然送回家,一路上女人仿佛是陷入了沉思,噤声不语,恍恍惚惚得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他想宽慰她两句,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颇有些担心,害怕她因为过于自责而郁郁寡欢。车子缓缓停在了叶家的大门前,足足两分钟叶安然才缓过神来,口中呐呐道:“啊,到了。”
说着伸手去拉车门,然而手指还没有碰到就被席靳城拽了回来,逼着她与对方对视。叶安然怔怔地望着他,似乎有些不解,不明白对方这番举动是为着什么。“你脸色很难看。”
男人轻声说道,手指从她的脸颊上轻轻滑过。这样放任不管,席靳城放不下心来,女人的脸色分明是苍白的如同白雪,没有一点红润,微微发怔的双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仿佛被夺去了魂魄般恍惚。“没什么。”
叶安然低下眼眸轻轻嗫嚅道,睫毛随着话语闪动着,叫人看着颇有些心疼。她在勉强自己,男人又怎会看不出来。“你想把自己的身子活活搞垮吗?”
席靳城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声音里透着一丝毋庸置疑般沉声道,“我不许你有事。”
叶安然倒是希望有事的那个人是自己,而不是叶馨爱。她有些痛苦地用力闭了一下眼眸,仿佛是要将心中的情绪都掩藏起来。纵然平日是那般的坚毅果敢,可是一旦触及了家人,关乎她重要的人的时候,她还是会止不住地动摇。她想象不到,若是叶馨爱就这般沉睡再也醒不过来,自己应该怎样忏悔,恐怕不论怎么后悔也没有办法,因为重要的人失去就不能挽回。“你没有害怕的时候吗?”
她声音低低得带着说不清的消沉。害怕的时候?席靳城深深地看着身侧的女人,如果真的要说害怕的时候,恐怕就是此时此刻,他为着面前的女人担心甚至是害怕。他害怕她想不开,一股脑地将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他害怕她遭遇到意外,离开自己的身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害怕的东西总是和这个女人脱离不了关系,他的喜怒哀乐都被她所牵引着。“你呆在我的身边,不需要想那么多。”
他的动作几乎是温柔得将女人揽入怀中,在她耳畔低声说道。你只要好好的就足够了。这句话几次滑到嘴边,但最后还是吞咽了下去。叶安然嘴角的笑容不禁有些苦涩,同男人告别后随即缓缓下了车。她仿佛是灵魂出窍般打开了屋子的大门,走到客厅,甚至没有注意到客厅里的异样。“安然。”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瞧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唤道。这一声呼唤将叶安然猛地拽回了现实之中,视线慢慢在面前聚焦,发怔的神色一瞬间还没来得及收回,有些呐呐道:“爸,您怎么还没睡?”
这个时间的确不早了,平日父亲总是早早地休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仅还没有入睡,竟还坐在客厅里安静地等待着自己归来。叶盛年压抑不住喉咙的不适,咳嗽了几声,拍了拍胸口抬起头道:“过来坐。”
看着他咳嗽的模样,叶安然顿时有些回过神来,连忙疾步上前抚着他的后背,神色颇有些心疼道:“坐在客厅吹穿堂风,一会儿身子又该受不住了,本就压不住咳嗽,别弄得更严重了。”
“没事儿,”叶盛年摆了摆手,似乎不想让她担心,“不过坐了一小会儿,不碍事。你坐过来,我有话问你。”
父亲这么一说,叶安然心里便猜出了几分,到这个时点还没睡觉,拖着病体坐在沙发上等待了半天,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叶馨爱出车祸的事情了?考虑到叶盛年的身体状况,自然不应该再将叶馨爱的事情告诉他,叫他分心担忧。可是作为父亲,理应知道自己女儿的情况,对他有所隐瞒似乎又不太好,叶安然的内心此刻也是纠结不已。她轻轻坐到男人的身侧,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背,想让他能够舒服一下,努力组织着语言思索应该如何回答。“别想了,”叶盛年一眼便看透了她那点小心思,摇了摇头微微叹口气道,“馨爱是不是出事儿了?”
“爸,您说什么呢?”
“还想瞒我,”叶盛年拍了拍她的手背,将她的手握在手中端详了一番道,“你在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
她和她的母亲很像,叶盛年每一次看着她清秀姣好的容颜以及修长白皙的手指时总会这般想。“您现在需要好好保养自己的身子,不能出任何差错,”叶安然避开对方直面而来的眼神,低声宽慰道,“别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不会让您担心。”
“你现在的模样已经足够让我担心了,”叶盛年瞧着她发白的小脸,眼眸里也全然是倦意,心便如同放在烈火上炙烤一般难受,“安然,你这个样子怎么叫人不担心,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让我跟你一起分担。”
父亲的肩膀已经不能再扛起什么了,她不是不知道这点。从前他扛起了叶氏的责任,为叶家撑起了一片天空,如同重铅般的负担往他身上压去,几十年来与日俱增,终于将他压垮。他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没有了当年的气势凌人,历经了磨难,连同身子也一并摧残,现在需要得只是安安心心的养病。但显然不是事事都能够顺心,要面对的逃也逃不过。“您是不是都知道了?”
叶安然咬着嘴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会太过强烈。“高敏接到医院通知电话咋咋呼呼的架势,就是不想知道也都一并听了去,”叶盛年抬手揉了揉眉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馨爱现在情况如何了?”
看来也瞒不过对方,叶安然只好如实吐露了出来。“手术还算成功,只是医生说一切都要等馨爱醒过来才能够得出结论,现在高阿姨还在医院守着。”
“会好起来的,”叶盛年笃定地点了点头,拍着她的手背沉声道,“别怕。”
听到父亲宽慰自己的话,叶安然的心里更有些惶惶不安了,仿佛是犯了错误酿成大祸,却反倒被对方开导了一番,颇有些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