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然不置可否地撇撇嘴,冰凉的液体透过杯体,让轻轻摩擦着杯身上的手指一阵发凉,她微微弯起嘴角,笑得有几分坦然:“我只是觉得坦诚一点,对我们彼此都比较好。”
“是吗,”彭伶轻笑一声,脸上的神情看不出什么情感来,“但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
她顿了一下,忽地促然一笑,站起身来从包里摸出一张一百元放在了桌上,轻轻理了一下裙身,款款道:“你有点不信我,也好,反正信任对于我们俩来说也是多余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别的东西对我而言都不太重要。”
彭伶就这般踩着高跟鞋不紧不慢地离去,甚至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叶安然看着桌上那张一百元的钞票,有些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其实说信任,女人对她又何妨不是存着戒心。她没有对她说实话,从那个时候开始,叶安然便知道事情不会如同预期那般顺利地进行下去。有谎言便会有嫌隙,那个小小的裂痕终究会因为一次次的意外而不断扩大,最终形成一个难以逾越的鸿沟。她早就吃过这个亏了,现在的他们不管有多么亲昵,都回不到从前。她拎着皮包起身离开了露天卡座,因为心里存着事情,低着头也没有顾着看旁边,却没想没走两步,就听见身边传来两声喇叭的鸣笛。抬头一看,竟被吓了一跳,席靳城不知道什么时候驱车到了自己身边,不过几十厘米的距离跟在旁侧。“想什么呢你,丢了魂一样地只知道朝前走,就是突然冲出一个人将你的包抢走,恐怕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席靳城仍是一贯的嘲讽口吻,却是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关切和温柔。这个人便是如此,他不知道用温和的方式去关心这个叫他在意的女人,一旦出口,必然要忍不住兜一番圈子,口气也不那么好听。男人的一番话都是勾起了叶安然的一丝回忆,那时候她便是在榆树咖啡厅门前被人突兀地冲出夺去了包,还以为是胆大包天的抢劫犯,结果后来才知道,一切都是有人故意指使而为。“你怎么来了,”叶安然脑子里正想着事情,乱糟糟一通还没有理得清,忽地看见席靳城,也不知该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为何会知道自己在这儿,“你又叫人跟着我?”
“我说是偶然碰见的,你会信吗?”
男人有些苦笑般地轻轻挑起唇角,似乎在女人心中,自己永远是做着不光彩事情的那一类人。他之所以会叫人跟着她,不过是担心女人的安全,结果却未料到被发现后,叶安然却是如此的勃然大怒,虽然那时候他冷声冷语地回击了过去,可内心却禁不住有些动摇。他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才让女人这般震怒。这次男人的出现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巧合,叶安然离开家后,他就接到了一个老友的电话,他匆忙回来也只能呆一小会,就邀席靳城去闲聊一会儿。事情就有这么凑巧,老友约的地方就在榆树咖啡厅不远处,他刚告别朋友走出来准备驱车去公司,就看见了拿着皮包,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叶安然,于是忍不住开到了她的旁侧按响了喇叭。或许是老天也想让他们俩相遇。“算了,随你怎么说。”
叶安然此刻已经没有同席靳城辩驳的心情,不知怎的,在听了彭伶方才的那番话后,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纵是家里有权有势的彭伶,妹妹无端端受了旁人的屈辱,却也不能用正当的方法将人绳之以法,这叫人听着心里像是被堵住了一般的难受。“怎么了?”
看着女人有几分难看的脸色,席靳城觉察出了些许不对,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想要去拽住叶安然的手,叫她停住脚步。叶安然忽地抬起手躲过了对方动作,停下身来怔怔地看着席靳城,她专注的眼神看得男人心里颇有些莫名其妙,半晌才带着苦笑幽幽地说道:“你可能从来都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吧。”
席靳城那般的家世和背景,别说委屈,恐怕连半句难听的话都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起。就算是有人敢给他脸色看,他也有足够强大的能力和手段,叫那个人在他面前屈服,除了跪地讨饶外再没有其他的选择。“没人有敢给你脸色看,连一句不好听的话都不敢说。”
她低垂着头,垂落而下的发丝挡住了她眸子里的沮丧和低落。“谁说的,”席靳城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来,“给我脸色看,同我顶嘴,我说的话一句也不愿意听的人,现在不就站在我的面前吗?”
这么一说,男人才猛然惊觉,自己对这个女人的宽容,相较旁人已经多出了许多。他宠着她,什么事情都任着她的性子胡来,可偏生这个人却还是迷迷糊糊得浑然不知。叶安然被对方猛地一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咬着嘴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胡思乱想的性子多久都没有改变,”席靳城勾唇对她笑道,“别想了,上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她下意识地问道。然而男人只是故作神秘地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可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上了车,车子一路向郊外驶去,周围的景色都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暖烘烘的阳光照在身上,让心里有些倦意的叶安然此刻也有了几分睡意,不知不觉就熟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耳边竟回荡着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的身上搭着男人的外套,驾驶座已经没有了席靳城的踪影。她随手将衣服折叠了一下搭在椅背上,拉开车门走了出去。卷着咸湿味道的海风迎面而来,像是一阵洗礼,让她的精神都好了几分。叶安然站在大坝上,眺望着宽阔的大海,这种宽广而又平坦的感觉让自己急躁的内心也疏解了一些。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带着海洋的味道清新了肺腑。她缓步走到站在栏杆边凝神的席靳城身旁,同他并肩而站,笑道:“我记得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