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然浑身颤着,双目发直。耳边轰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庞,隐隐闪过眼前。她想看清那人的模样,可越是努力的去看,脑子越是刺痛不已。“能活下来,真的太好了……”“喂,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和我一起回国吧。”
那清润声音在耳畔响起,慕然莫名觉得,这声音竟与顾南琛的声音,极为相似。“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吧。”
又是一道尖锐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你去死,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那声音,极为刺耳,仿佛千万把锐利的刀,切割着她的心脏。贺以廷睨了眼面色苍白的慕然,只当她是因为受不了屋内那两人的相拥,嘴角轻扬,冷笑出声:“这就受不了了?”
慕然听不到他的声音。小手颤着,捂住了耳朵。忽然疯了般,转身就跑,越过横栏,冲入雨中。贺以廷面色一沉,立即望向屋内,许是雨越下越大,盖过了慕然的脚步声,屋内的男人,没有察觉。他松了口气。再看向雨中时,却发现那道娇小的身影,倒在了大雨中。慕然头痛欲裂,只觉得飞溅的雨水,落在身上,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脑海里那道尖锐刺耳的女声,还在猖狂嚣张的笑着。怎么也挥之不去。再之后,她眼皮越发沉重,脑中一黑,便再无意识。……木塑别墅内,正相拥的男人,身体骤然间一僵,推开了穆琳。穆琳被推开,有些发怔:“南琛,怎么了?”
望着这张苍白温婉的小脸,顾南琛敛去心口涌上的思绪:“我回公司拿计划书,今晚你便将计划书交给贺以廷吧。”
穆琳察觉到顾南琛突然间的异常,小心翼翼的打量他的神情。“如果太为难的话,计划书可以……”顾南琛抚了抚她的发,笑容淡淡,“不会为难,你没事就好。”
随即,他弯腰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我去公司一趟,你等雨小一点再回去,别着凉了。”
穆琳的心陡然一沉,忙小步追上男人的步伐:“你……你要走了?”
“乖,照顾好自己,等我。”
顾南琛拍了拍她的手背。穆琳心中是不愿意他离开,可想到那份西街地皮的计划书,还是松开了顾南琛的胳膊,温顺的点头:“一路小心。”
顾南琛颔首,长腿迈出门。他刚坐进车里,穆琳突然追到门边,冲着他喊:“南琛,我爱你!我会等你,会等到你娶我的那天!”
顾南琛没有回应,只是看了她一眼,露出淡淡地笑意,随即发动引擎,消失在密密麻麻的大雨中。穆琳浑身,如瘫软一般,跌在了地上。雨水溅湿了她的鞋,她惘然不顾。双手缓缓地圈主了自己的膝盖,似是只有这样,才能舒缓此时心中的紧张。做出这个决定,用偏锋走险的办法,达成这个目的,穆琳心里一直都在惶恐,都在不安。她知道,这个男人的敏锐,根本不可能让她有机可趁。想要从顾南琛身边偷走西街地皮的计划书,简直难如登天。所以,在想起陈可人嘲讽她的话时,她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来赌自己在顾南琛心中的地位。果然……她赌赢了。对顾南琛而言,一块地皮,远远不及她重要。木塑别墅内,传来阵阵的木香,在大雨瓢泼中,更为浓郁。其实,穆琳并不喜欢这种别墅。她喜欢富丽堂皇,高贵奢华的别墅。可是……顾南琛说,四年前是她亲口说过,她喜欢的正是大自然的气息。她无法反驳,只能假装自己喜欢。想到这,穆琳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半边脸颊,指尖有些颤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寒芒。嫁给贺以廷,是她的失策。不过好在,顾南琛对她还是心存愧疚的。成为顾太太,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谁也无法抢走属于她的位置。……慕然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对上了楚楚那张满含担忧的脸。卷长的眼睫扇了扇,眼中的焦距逐渐对拢。天花板上一片素白,橘色的琉璃吊灯,散发着莹莹光明。她被光线刺了下眼,有些酸痛,又重新阖上了眸。“然然,别睡过去了,醒醒!”
楚楚慌张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如雷鸣般轰炸开。“我……”一个字眼吐出唇,嗓子沙哑干涩,只剩一道气流喷出。浑身滚烫灼热,头痛欲裂。她眨了眨眼睛,适应了灯光后,重新将视线定格在楚楚脸上,粉唇掀了掀:“这是哪儿。”
“这是医院!”
楚楚倒了杯水,送到床边,扶着她靠床坐起,“三十九度高烧啊,你丫身体这么弱,还学人家淋什么雨!”
水入喉咙,润了嗓子。慕然轻咳了声,“是谁送我来医院的?”
她记得自己昏倒前的情形。她以为,她昏厥后,贺以廷会假借这个机会,再次胁迫她。没想到,她竟然会在医院。“不知道,我和大师到处在找你,就接到一通电话,说你在这里,我就立刻赶过来了!”
楚楚摇摇头,伸手探了探慕然额头的温度,“不是去追那对狗男女吗?你究竟是上了谁的车?知不知道大师为了找你,都快把整个A市给翻遍了!”
是……贺以廷送她来的医院?怎么想,都感觉不可能啊。贺以廷没那么好心。“大师一会就到,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和大师解释。”
楚楚起身,端了盆热水,拧干毛巾,开始给慕然擦拭脸上和手臂的汗。慕然恹恹的再次闭上眼睛,昏倒前,她脑海里响起的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个看不清脸的人,到底是谁?那个尖锐的女声,又是谁?她在记忆中,找不到有关于这两个人的回忆。正在思索着,病房的门被人推开,魏北恒带着一身清寒,冲入了病房中。“小然!小然!”
他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医生,正捧着慕然的病历本,讲着慕然的情况。慕然抬头看过去,魏北恒已经冲到了床边。他想伸手去看慕然的情况,可又缩了回去,只是用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神看她:“小然,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慕然没有回答,瞪着澄澈的明眸,凝视了他少许,忽的伸出那只没有吊针的手,抓上了魏北恒的衣袖。满手的水。魏北恒的头发,身上,全都是雨水,一滴滴的,滴在地上。“魏叔叔……”慕然心口一紧,眼眶泛红,小手握紧了魏北恒,“你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让医生给你看看!”
她望向医生,扯着小嗓子,直叫:“医生,你快给魏叔叔看看,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
叫着,叫着,眼泪控制不住的滑落。魏北恒身上那么湿,雨水那么多……他是从自己上了贺以廷的车后,就一直在找自己吧。下着这么大的雨,他就这么在雨中,寻找她吗?见她嗓子沙哑,但精神尚好,魏北恒放下心:“叔叔没事,叔叔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小姑娘不依,颇有一副“你不让医生好好看看,我就立马拔针头”的架势,完胜了魏北恒。护士在慕然的床位旁,添了个床位。魏北恒在医院洗了个澡热水澡后,换上一身病服,也挂上了吊瓶。楚楚确定了两人没事后,便回去了,说好晚上再过来。热闹的病房,安静了下来。魏北恒靠在床头,侧眸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泛着不健康的晕红,拧眉道:“你上了谁的车?”
慕然垂下眼帘,轻咬了下唇,含糊不清的吐字:“是……贺以廷。”
“贺以廷?”
魏北恒听到这个名字,眉心一跳,俊雅脸庞微沉几分,“忘了自己是因什么禁足了?”
慕然的头垂的更低,青丝散落脸庞,遮了她的神情:“我只是……”声音一顿,想到自己和贺以廷在木塑别墅看到的那一幕,听到的那些话,慕然的心仿佛被一只冰凉的手,狠狠的扼住一般。她不想再说,扭过头朝魏北恒笑:“我现在不是安然无恙的在这里嘛,没事。”
“丫头,他和你说了什么?”
魏北恒敏锐,察觉到慕然的情绪不对,沉声问道。慕然不语。她不想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顾南琛在外和穆琳有一个家,顾南琛为了穆琳,甘心将那份计划书拿出来。脑海里,蓦地想起了贺以廷说的那句话。他说:“凭顾南琛的聪明,我上次找你的目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是啊,凭顾南琛的敏锐,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只要稍稍动脑,大抵都能猜到,贺以廷的目的。可是顾南琛没有提起过。是因为自信,还是……慕然不敢深想,害怕自己越深想,就会越难过。“丫头。”
魏北恒再次开腔,那双一贯温润如玉的眼睛,此刻尽是严肃,“你听到的,看到的,或许都不是真的,你该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心,只有心是不会骗人的。”
她的心?她的心,早已被看不清了。从发觉自己爱上顾南琛之后,就已经无力看清了。慕然微微掀了眼皮,牵强的扯了扯唇,露出笑:“魏叔叔,我知道的。”
魏北恒瞧她低落的模样,心知自己的话,她没听在心里。丫头她……到底是听贺以廷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