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团长姓秦,是个一腔血勇的要强汉子,得了命令之后,立刻挑选了军中跟自己结义的十几个弟兄,皆是一身武艺,精壮非凡之辈。众人牵马到城门前,稍作准备,紧了紧衣袋蹀躞,翻身上马,待城门落下的那一刻,便像是一支利箭般冲了过去。敌军的阿史那天勇是个虽然万分嚣张,但却异常乖觉的人。他早就防备这一手,等到秦团长等人杀到时,只见他一把大刀挥舞,又快又沉,转眼间便被他砍杀数人,剩下的也都受了重伤。连秦团长也被削掉了一只胳膊,但秦团长死战不退,率领着仅剩下的四名弟兄拼命,但实际上也只有招架之力,用不了多久,便得被砍死当场。这阿史那天勇心中得意,却不肯一刀砍死眼前几人,而是故意给他们增加伤口,想借机激怒城中兵士,一时间他身后的突厥将士们也纷纷喝彩,士气高昂起来,却不料城门中又冲出一员顶盔掼甲的小将,手持长枪,大声喊道:“诸位兄弟退下,让我宰了这厮。”
阿史那天勇立刻杀退秦团长等人,提刀迎敌。这阿史那天勇别看叫阵时,嘴里都是污言秽语,但是真的动起手来,却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只是轮刀就砍。但是没想到来者武艺比他还强,他手中大刀势猛力沉,本来觉得可以一刀砍断对面长枪,却不想反而被对面一枪弹开。他又再次鼓起力气,又砍了一刀,这一次力道更大,巴不得这一刀下去,连人带马全部劈开,这一次唐军将领却不是用枪挑开,而借着手疾眼快,身法快捷,将马的缰绳一带,连人带马躲过一刀,同时手中长枪一点,刺中阿史那天勇手腕,只听当啷一声,长刀落地。阿史那天勇知道遇到了对手,单手一提缰绳,准备逃窜。却被对面那小将一枪杆砸中脑袋,顿时头晕目眩,身子在战马上摇晃起来。那小将伸手往他腰带上一探,直接把人给生擒活拿,扔在马背上。这时小将开口骂道:“狗东西,骂我老子,老子弄死你!”
手中铁拳跟雨点一样,朝着阿史那天勇的后背,脖颈,后脑勺疯狂的砸了过去,顷刻间阿史那天勇的鼻洼鬓角嘴边便开始流血。阿史那天勇被打的七荤八素,嘴里却不敢再放出一句厥词,更是不敢挣扎一下。就对面这小爷的架势,保不准自己动一下,能直接将自己脑袋拧下来。当他被捉回城中之时,被小将随意往地上一扔,阿史那天勇是脑袋先落地,顿时感觉脖子差点断了,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不住的哀嚎。却听见那小将冷声骂道:“狗东西,你服不服?”
“你是谁?”
阿史那天勇勉力抬起头来问道。“老子崔天叙,就是你口中崔雄的不孝子,就你也配跟我爹叫阵,跟我都过不去三招,若是我爹,一槊便要了你的狗命!”
阿史那天勇闻言,先是一愣,旋即道:“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打要杀,你且随意,若想羞辱我,让我低头,你可没那个本事。”
这是崔雄已经走了过来,崔天叙赶忙上前问:“阿耶,我抓住这狗东西了,要不要现在弄死他!”
崔雄见自己家这小子,一脸的杀气,又想到刚才在战场上的表现,心里暗暗得意,嘴上却训斥道:“臭小子,立下些许寸功,就尾巴上天了?这俘虏的死活,要听观风使号令,你操什么心?”
这崔天叙也是狂傲之人,但这辈子就服两个人,一个是一脚能踹的自己七荤八素的爹,一个便是在凉州闯下偌大威名的观风使,所以老爹一开口,小家伙立刻抱拳道:“孩儿遵命。”
从进入战场开始,飞鹰部的首领确实想展示一番实力,结果一露头就被观风使弄死两员虎将,顿时生了保存实力的心。所以继续攻城时,也没尽全力,而是让两员大将叫阵,自己索性连露头都不露头。不是说他想背弃盟约,放弃凉州,而是他觉得吐谷浑人准备许久,就算是不能拿下凉州,也能极大消耗凉州的实力,到最后自己再出手,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当然,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便是两员汉人大将的战死,自己己方的将士损伤惨重,他有些担心,别最后拿不下凉州城,抢不到好处也就罢了,自己的部落再被人吞并了,就白折腾这一回了。最后,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唐军太强了,他们西突厥整体对唐军有阴影,根本不敢卖力作战,所以他即便是亲自指挥,效果也不会太大。但眼下已经跟大唐闹翻,想要在陇右这一代好好的活下去,就不能少了吐谷浑的支持,所以他才没有撤走。可是正在他等待中军方向的战果的时候,忽然手下报告,说幼子被人家活捉了。不禁让飞鹰部首领阿史那骁豹大惊。自己背叛与唐人的盟约,起兵叛乱,自己的儿子落入人家手里,还能有好下场?当下把眼睛一瞪,大声命令道:“给我打,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拿下凉州。”
下达命令后,他也知道拿下凉州城万分不易,尤其是守城的还是崔雄,非要自己亲自率军猛攻不可,当下喝了一碗酒,摔碎酒碗,喝道:“擂鼓,本首领亲自指挥!”
不消片刻,飞鹰部的精锐集合完毕,他翻身上马,抽出腰间的宝剑,怒喝道:“走,随某杀唐狗!”
一大批亲卫领着精锐纷纷飞身上马,朝着城墙方向杀去。自从阿史那天勇被生擒后,攻城的士兵依然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继续擂鼓呐喊,扛着云梯做做样子。崔天叙见突厥人士气低迷,数次想要率军出城厮杀,都被老爹阻止。崔雄笑着说道:“抓了小的,老的一会儿就来,我儿,你且在一旁看看热闹!”
果然,话音刚落,阿史那骁豹便率军加入战场。阿史那骁豹立马阵前,对着城头的崔雄破口大骂,他自持手底下人多,根本不将崔雄放在眼里,崔雄将陈有年、鲁大庆唤至身前,讨论着如何出战,好好教训教训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突厥人。这时,杜志静已经骑马赶到,将观风使的计策一说,众人都有些怀疑,觉得观风使多此一举,还不如大家合力杀出,直接灭了阿史那骁豹,届时更好合兵一处,去攻打敌军中军。倒是深知观风使智谋的崔雄一语定音道:“就用观风使的谋略,如若不成,再同阿史那骁豹鏖战不迟,眼下多事之秋,我们能多保存一点实力,便多保存一点,容不得半点挥霍。”
随即他一指不远处被捆绑的阿史那天勇道:“杜公子,被捆绑的那位是阿史那骁豹的幼子,你看着用吧。”
崔雄命主力在城中准备,只派出二百骑卒,三百步卒,从城门走出,列阵排开,又命陈有年和鲁大庆隐匿其中,作为接应,自己立身别驾大旗下。阿史那骁豹有些疑惑,他不明白对方为何派这点兵力出城迎战,当下喝道:“崔雄,你小子莫非是来投降的不成?”
崔雄一人一骑,艺高人胆大,连连上前,态度从容,拱手笑道:“阿史那骁豹首领,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谈一谈,如若不成,再较个高下如何?”
阿史那骁豹的儿子在人家手上,虽然知道这崔雄是个苛待突厥部落的狠人,但是依然耐着性子道:“某且听听你有什么话要说。”
崔雄道:“阿史那骁豹首领,你们受圣人的安置,在陇右生活,而某是凉州别驾,虽然互不统属,但俱是大唐子民,你率众攻城,怕是有背盟约吧?”
“呸!这个时候想起盟约来了?当初不管我们突厥人死活,强抢我们粮食、牛羊的你哪里去了?”
“崔某确实有过错!”
崔雄一点都不辩驳,反而义正言辞道:“只是崔某想问一句,若是没有崔某,你们便不反了么?”
“你知道某早晚要反,还跟某说废话作甚?”
“这可不是废话!”
崔雄笑着说道:“我大唐将士的实力,我想首领也见到了,如今你是为人利用,做了吐谷浑的马前卒,待大唐天军一到,他们退回吐谷浑便是,可你们呢?你们能退到哪里去?首领,现在认罪还来得及。崔某顶多要你一人性命,你的族人还是能保全的。”
阿史那骁豹一听,气的脑仁都疼,心道:“这崔雄他娘的是疯了吗?眼下凉州都这般情况了,他说话还那么硬气?莫非非得逼着某跟他来个鱼死网破不成?”
不过崔雄越是嚣张,这阿史那骁豹心里越是没有底气,觉得唐人肯定是有所依仗,最起码觉得这一战他们必胜,所以根本不给自己一丁点的价码。不过阿史那骁豹觉得自己既然反了,就该有所收货,不然轻而易举的被人家唐人又说服了,自己折腾这一遭还有什么意义?要知道这一战,凭白牺牲的族人可不少。当即对着崔雄说道:“崔雄,你别跟某在这里逞口舌之利,有本事就派兵来战,没本事就下马投降,说那么多废话作甚?”
崔雄见阿史那骁豹点火就着,却是丝毫不急,笑着说道:“首领,在下说的都是事实,你急又有什么用呢?我这里有观风使的使者,有话要对你讲,你若是能谈,一切依照观风使所言,你若是不能谈…”话到此处,崔雄的声音已经变得极致的阴冷,“某崔雄把话放在此地,我定然叫你飞鹰部,一个活物都剩不下。”
崔雄话罢,调转马头退后了十余步,从军阵中走出两个年轻人,为首一个书生装扮的年轻人,开口道:“飞鹰首领,在下观风使之徒狄仁杰,有礼了。”
那阿史那骁豹闻言,吓得连连后撤,开口道:“你是弹指间几乎灭了阿史那泗烨部的狄仁杰?你也在凉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