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那晚韩孝很安分,而安想也睡得很好。两个人一觉睡到大天亮,而周玲早已在厨房忙碌。起床的时候,看着桌上摆好的菜肴,安想有些不好意思。她应该早起帮忙的,可是她昨晚的那一觉睡得实在太沉。吃过早餐,韩孝领着她出门。山间蜿蜒的小路结了一层薄薄的霜,空气凉凉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刺疼。安想拉紧了围巾,用帽子将整张脸围得严严实实。“现在去什么地方?”
说话的时候,她口中的热气在空气中升腾。“去看一个人。”
韩孝没有回头,口吻却夹着几丝伤感。安想不再说话,只安安静静的跟在韩孝身后,直到抵达一处山头,他驻足停留,她也才跟着停下。韩孝的面前,是一座坟墓,墓碑上贴着一个女人的照片。女人眉眼清澈,嘴角带着笑容。她眉宇间的神色与韩孝颇为相似,只是韩孝的神情过于冷淡,而照片上的女人则给人很温柔很阳光的感觉。安想下意识的猜到了两人的关系。她默不作声,余光却时刻的注意着身旁韩孝的动静。身旁的韩孝过于安静,这让安想有些心疼。她心疼他压抑着情感,心疼他独自承受心酸。他们其实在某些方面是很相似的。不知不觉,安想静默的向身旁的人靠近一步,然后用手轻轻的握住他的指尖。她的掌心很温暖,而韩孝的指尖冰凉。他原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指尖忽然传来的温热使他有些恍惚。缓缓的转过头看着安想,他荒芜的眼神渐渐有了光彩。反手握住手心的柔夷,十指交缠,他轻轻的笑了一下。“我其实很恨她。”
看着墓碑,韩孝缓缓的开口,平静的语调,让人听不出情绪。“可是越是恨,就越是想念。”
他的哀伤在眼底流淌。他竟在她的面前展示脆弱,展示伤口。安想心头一动,手握得更紧。“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她过世后我被接回韩家。其实说起来韩清远并不喜欢我,把我接回韩家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在车祸后半身不遂,丧失了生育能力,这是老天对他的报应。”
韩孝轻扬嘴角,尽是讽刺的意味。或许是触景生情,韩孝那天说了很多,安想则静静的聆听,一言不发。她找不到可以安慰的话来说,所以只能够静静的听。在D镇住了五天,韩孝预备将周玲接到C城,可是周玲拒绝了。她说,她已经习惯了乡下的安静,不想离开,更不想见到那个人。她口中的那个人,就是韩清远,她一辈子不能释怀的人,她害怕自己见到了他会控制不住的想杀了她方解恨。韩孝没有强求,只留了地址和电话,告诉周玲,如果某天她改变了心意,随时打电话给他。离开D镇,韩孝又是原来的样子,淡漠而冷酷。安想甚至觉得那几天的相处像是在梦里。在车里,安想时不时的望着他注视着前方的侧脸,刚毅的轮廓,冷漠的表情。安想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在D镇的他联系在一起。似乎是对安想过于赤果果的目光有所察觉,韩孝猛地回头,安想猝不及防,跌入他深沉的眼里。心跳一滞,安想紧张的红了脸,并有些仓促的别开眼以掩饰尴尬。“我可以当做你是在邀请我吗?”
韩孝嘴角绽开一抹邪肆的笑,眼底光彩逼人。安想怔忪的对上那片炙热目光,心里头关着的小野兽不停乱撞。然后,他俯身一吻,她头脑一片空白。她发现他最近总是趁机占她便宜……回到C城,安想恢复往常的生活,可是有些地方,却渐渐的有所改变。比如她下班的时候,韩孝的车总会停在安氏的楼下。比如她工作到很晚,他总会在客厅等她。比如她工作很忙的时候,他总会提醒她要好好吃饭。但安想总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过于美好,过于梦幻,像是一场梦。好时光总是太短,安想的一颗心彻底沉浸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中无法自拔,而这时,一个人的一句话将她惊醒。“你知道宋怜吗?”
安想没有想过佐微会忽然间不请自来。对于这位异域风情的女人,安想一直没能产生好感,因为佐微看她的眼神,总是太过刻意的不屑一顾。“不认识。”
安想淡淡的看她一眼,继续埋头工作。安想的冷淡,佐微也不介意,而是兀自在沙发上坐下,为自己倒上一杯热茶,小口小口的啜饮着。“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事先调查过,我会以为你就是韩孝找了两年的那个人。你们真的很像。”
佐微精致的眼角轻挑了一下。安想手中握着的笔顿了一下没有说话。佐微继续道,“我以为那个女人走了后他会重新回来找我,但是没想到,他却找了一个她的替身,这一点我小小的受了一点打击,毕竟他最开始爱的那个人,是我。”
安想耐心已经到了极致。将手中的笔放下,她抬头望着佐微,神情冷漠近乎严厉的说道,“如果不是谈论工作上的事情那么请你出去,现在是上班时间。”
佐微有些意外的耸耸肩,“我以为你会对他过去在巴黎的生活感兴趣。”
“你想错了,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安想冷冷道,对佐微的厌恶程度升级,甚至远超了对许蔚然的讨厌。看着佐微彻底的离开自己办公室,安想才烦躁万分的揉乱了头发。佐微的话,她其实是在意的。韩孝和她在一起,本就是一纸荒唐的协议,她从来没有奢望有一天会拥有他的那份爱,所以她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的心,可是最近,她渐渐沉沦,渐渐的放松了警惕,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情。对于感情,有了宁泽熙的前车之鉴,她不敢再全心的付出,除非她确定,那个人是真的值得她豁出一切去爱。可是显然,韩孝不是那个人,他不爱她,她只是一个替身,以及为他挡去一些女人的纠缠的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