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可不正是傅云修跑到她这个黄花闺女的院子里来,坏了她的清白?他做得初一,倒不许别人做十五了。这人啊,一直就是这么霸道。“你休要污蔑我和云氏!”
被傅云修呛住,柳明风有好一会儿接不上话,但终于还是缓过了劲儿。想想今晚的事情既然已经被发现,总要给个说法,不如索性据实以告。“云氏曾有恩于我,我对她一直心存感激,盼能报答。近日听闻云氏有恙在身,我才细加查探,竟得知云氏身上有新旧刀伤数十道,失血过多以至性命垂危!你到底是怎么做夫君的,竟然让云氏……哼,叫我如何坐视不理!”
云溪震惊。之前匆忙于逃跑,她和柳明风都来不及解答彼此的疑惑。柳明风为什么会来,她并不知道。只觉得,要逃离傅云修,这恐怕是唯一的机会,必须抓住。没想到,竟是因为柳明风得知了她失血的消息……那分明是她自己做的。而傅云修先是有些恼怒。云溪失血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说明并非有人胡乱宣扬。而柳明风竟然知道了,他是有多关注云溪的事?凭什么,他傅云修的女人,柳明风有什么资格去关注!可是一想到云溪失血的事,他的气焰顿时消了一截。当时,的确是他撤走了院子里的下人,是他故意想让云溪吃苦头,才导致云溪屡次给孩子喂血都没有人发现。柳明风说,他这个夫君当得不好……唯有这句话无可反驳。“云氏这样善良又聪慧的女子,就应该得到善待才是。你是她的夫君,更是最应该善待她的那个人。而你又是怎么做的呢?与其这样圈禁着云氏,不如想想自己……”“好了,别说了。”
云溪打断了柳明风的话。柳明风闭了嘴,疑惑地看着云溪,像是在问她,自己哪里说得不好。傅云修则微微有些得意——虽然他不肯承认——就算柳明风那小子说得天花乱坠又怎么样,云溪果然还是向着他的,听不得别的男人说他不好。这样才对,毕竟是他的女人,有什么不满都可以两人关起门来慢慢说。柳明风算哪根葱,在这里指手画脚!云溪却又道:“……反正他也不会听,何必白费口舌。”
傅云修差点气个半死。这女人!半夜跟着别的男人乱跑,还没跟她算账,现在又当着外人这样不给他面子。还说什么善良又聪慧的女子,他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柳明风是眼瞎了,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肯定是后者吧,果然是有情有意!傅云修急促地呼吸,胸腔剧烈地一起一伏。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样轻易被人影响情绪,其实很反常。“柳明风,你带你的人回去吧。”
云溪不理会傅云修,只顾和柳明风说着话,“看今天这情况,你也不可能把我带出去了。”
傅云修气笑:“带出去?你还想他把你带出去?”
柳明风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担忧地看着云溪:“那怎么行?我就这么走了,他肯定要为难你。”
傅云修大怒:“与你何干!”
“放心吧,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云溪继续无视傅云修,“我们毕竟是夫妻,没有夫妻之情,也有夫妻之名,更有夫妻之实。”
说着,看了看怀里熟睡的越哥儿。傅云修总不可能弑妻吧,哪怕就看在越哥儿的份儿上。“今天的事情,我倒是还好,只是遗憾没能成功。就怕连累了你,被他记恨。”
云溪毫不避讳地说着。柳明风微楞。他也没想到,云溪竟然会当着傅云修的面这样说。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就是想逃跑,还说遗憾没能成功……这不是故意让傅云修生气吗?他又看了看傅云修,后者已经气得脸都绿了。“你……真的没关系?”
云溪轻松微笑:“有关系你又能怎么办?行了,别说废话,赶紧走吧。”
傅云修受不了他们这样旁若无人地谈笑,咬牙切齿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把这儿当成了什么地方?”
云溪这才朝他施舍了一道目光,这目光却带着几分故作的讶异:“什么地方?当然是云府啊!难道我在娘家见个客人都不行?我自己被你软禁,朋友被你挡在门外,如今就连好不容易找上门来陪我解闷的,你也要像对我一样滴软禁起来吗?”
傅云修被她噎了一下,然而迅速反应过来:“什么陪你解闷!你刚还说想他带你出去,这么快就想不承认了?”
“啊,是啊,我想让他带我出去。”
云溪从容不迫地点头,“我被你关了这么些天,早就闷得长蘑菇了。柳公子愿意带我出去透透气、散散心,难道不是陪我解闷?”
傅云修哑口无言。柳明风则心中暗笑:是啊,从头到尾他们说的都是“出去”,而不是“出走”,这一字之差,性质可就大不一样。要不是云溪这么说,他还想不到这一点呢。“要不是因为你,我又何必出个门都要偷偷摸摸,柳公子又何必大晚上地跑过来?要是有谁一个多嘴说了出去,名节受损的人还不是我?你这罪魁祸首倒是乐得逍遥!”
不就是霸道吗?只需要忽略对方感受,不由分说地占据道德制高点,这么简单的事情谁不会呢?傅云修盯着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云溪却坦然地笑笑,毫不在意。因为云溪说了“这是云府”,傅云修这边就算人多势众,也不好真的对柳明风动手。而柳明风这边,人数落了下风,目的无法达成,也没有继续逗留的必要。云溪不适合对柳明风太亲近,又不想跟傅云修说话,于是索性冷着个脸。剑拔弩张的一幕,最后就在各自不爽却又相安无事的气氛中,微妙地收场了。送走柳明风,云溪就抱着越哥儿施施然地往回走。傅云修用充满寒意的眼神盯着她的背影,云溪感觉到了,却装作“我背后没长眼睛,什么都看不到”的样子,若无其事。“站住!”
傅云修忍不住低吼。云溪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站姿轻松无比,仿佛好整以暇地等着,听听看他会说些什么有趣的事。傅云修声音低沉:“你今天胆子倒是不小。”
语气压抑得有些吓人。云溪却轻笑出声:“怎么?真那么讨厌,不如干脆休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