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天地？这自然是没有的。门中众人皆盯着茹希，那一张张折光的面具晃得人心慌意乱。一时间被问得哑口无言，茹希只觉脸上燃起了一把火，撩得面颊滚烫，是羞恼！这样的问题无疑是种羞辱，如果她是茹暮，此刻应该就配得起“夫人”这个称谓了吧？如果她的身份没有被揭穿，此刻也应该就配得起“夫人”这个称谓了吧？不过，她既不是茹暮，也没有极好的伪装下去，和冉驭拜过天地，因此，她这个“夫人”的确来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当着众人的面，她只觉得委屈，明明是荆无声把她称作夫人的，遂，不甘心的问：“我们之间是什么都没有，无关乎拜不拜天地，只因你要属下称呼我为夫人的，我才以夫人自居的。”

“有吗？你何时听我说过？”

冉驭挑起眉，嘴角噙着的笑意又浓了几分，“韩茹希，别总自以为是的胡思乱想，要分清楚什么是现实。若是我没有揭穿你和那狗皇帝的把戏，或许我会纵容你以夫人的身份自居，可惜，你伪装的不好。告诉你，没有了韩茹暮，你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再也无法容忍羞辱，滚烫的热泪倾框而出，在粉嫩的脸颊上留下了两行晶莹的轨迹，茹希深深的吸了一口，“什么都不是？就是说我在佐刹门中连一个卑微的婢女都不如，对吗？”

“你说呢？”

冉驭反问，刻薄的声音只针对茹希一个人。“我懂了。”

茹希很是艰难的说出了这三个字，朱唇轻颤，泪眼婆娑的望着面前的冉驭，“就算我什么都不是，我也要告诉你，我是韩茹希。”

两个人，一个冷酷似冰，一个则极度倔强，都不曾退让，甚至是不肯稍作让步，僵化的关系，凝固住了空气。气氛是说不出的沉寂，沉寂到很多人只是捏着鼻子喘息，生怕声音过大，惹祸上身。在门人看来，自冉驭成为门主之后，就没有敢如此顶撞他了。现在，冉驭只是沉默，沉默得难以揣测出他在想什么。茹希紧紧咬住下唇，噙着泪花的眼直勾勾的盯着冉驭，她已无惧，她是比不上茹暮，但她也有她的特别之处，为什么总要拿茹暮、拿她爱着他的那颗心当做羞辱她的理由？此刻，恐怕在门人眼中，她大概是一个不知廉耻，人尽可夫的女子吧？然，冉驭并未发怒，这是他的处事风格，纵使再生气，也不过是在脸上挂起邪然的笑意，笑意越浓，越令人不寒而栗，“韩茹希，你做的选择，终归要学会面对，受不住了，你大可离开。”

说着，他转过身子，对蓝小蝶说起笑来，好似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看着冉驭的做法，茹希的心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用力的捏爆，“轰”的一下迸发出殷红的血。她知道，这是冉驭给她的回应，是她执意要做韩茹希的，所以，在他眼中，她什么都不是，根本就无足轻重。如果可以，她想离开，可北魏百姓呢？她不能不管的。初来佐刹门的蓝小蝶并不知自己的好奇心会给眼前这个倾城的美人儿带来如此的大的麻烦，看茹希哭得凄然，对其投上了一道满含歉意的目光，本想说什么，却被冉驭的声音堵了回去。大殿里，冉驭把茹希置若无物，任由她愣在当场，凄惨兮兮着。他笑，笑茹希的自以为是，她并非茹暮，又有什么资格去奢求拥有茹暮一样的礼遇？茹希站在原地，由心开始慢慢沁出了寒意，染遍全身，冷得近乎麻木。到底她还是高估了自己，昔日的韩左相的千金，在佐刹门中什么都不是。倘若当初被抛弃的是她，而不是茹暮，是不是冉驭就不会这样对待她了？一个连婢女都不如的女人是不可能奢求门主的爱的，该心死了……后来，直到钰凌撞了她一下，她才恢复了神智，口很干，翕动了半天，竟然发不出一个音。“大典结束了，你要是不走，我就先走了。”

钰凌见茹希俏脸憔悴，揣测她是受了不少委屈，心下得意，倒也想搀扶着这位名誉扫地的“夫人”走回去。“哦，原来结束了。”

茹希木然的回了一句，就发觉钰凌已经搀扶起她来了。主仆二人结伴走出锁神阁的大殿时，已是晌午，微蓝的天幕上浮动着几朵凌乱的云，落入茹希的眼眸之中，搅乱了她那颗受了伤的心。聚集的人影稀稀拉拉的向着四面八方散了，可茹希却不知自己的方向在哪里，缓缓的停下了脚步。“夫人？”

钰凌唤了一句，提醒着茹希，道，“我们该回去了。”

“我终归是不属于佐刹门的，又能回哪里去呢？”

茹希淡淡的笑了起来，茶色的眸子又被雾气笼罩住了。见她又要哭，钰凌打心眼里瞧不起她，在佐刹门中，所有人都是久经生死，在刀口上徘徊的，若是动不动就哭，怕是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便压低声音，刚好只叫两个人听见，“你也知道你不属于佐刹门？不过，我告诉你，一旦踏入佐刹门就没有机会再出去了，除非你是韩茹暮。”

世人皆会说“除非”，可说的终归与事实相悖。看着面前这个盛气凌人的丫鬟，茹希不禁皱起了眉，也在刹那间清醒，“可惜我是韩茹希，不是吗？”

在冷淡的语调里，她小心藏下了不该表露的东西。或许，在危机四伏的佐刹门中，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她所能做得就是努力维持着自己可怜的尊严了，于是，忍着心痛，把眼眶中的泪硬生生的逼了回去。“不自量力。”

钰凌白了茹希一眼，抛出话，道，“别以为你还是千金小姐，最好弄清楚你的身份。”

茹希没有作出回应，只是把头倔强的仰了起来，她的身份就仅仅是韩茹希而已，毕竟她不是茹暮，想到这里，忍不住向着北魏的京城方向望了过去，心头笼上一片阴郁的云。现在，最次的结果无非是北魏沦陷，那我就在这里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