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莫野在他身旁仅守了一天,她握着他冰凉的手掌心,听着呼吸器滴答滴答的声响,一言不发,神情凝重,坐在床头,这么一坐,便是一整天,包括夜里。一夜之间,她瘦了一大圈,好不容易被席泽耀喂肥一点儿的身体,又瘦回了原来的体重,肉嘟嘟的脸蛋消失不见了,身体随意触碰,都能摸到大把咯人的骨头。第二天,席泽耀便被老爷子接回了国内治疗,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国了。席家继承人入院昏迷的事情被席老爷子压制,他深怕被人知道,只好将席泽耀接回席家老宅,安排私人医生进行秘密治疗。治疗手段虽好,可对席泽耀似乎半点作用都没有,已经四天了,他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像只木偶一样,任人摆弄。守在他床边的人换成了叶童,叶童每天每天照顾着他,帮他擦身体,喂他吃药。每天繁琐的事情有很多,但她从来不抱怨什么,温柔懂事到令人看见就忍不住想要夸赞,她其实很享受这样的生活,起码席泽耀在她的身边,起码他没有排斥她的靠近,如果是醒着的话,不见得他会允许她这么近距离的贴近他,她想他一定会冷漠的让她滚开。叶童有一瞬间想,要是一辈子都能这样就好了,相比于他的排斥,她宁愿他永远躺在床上,做一个需要她照顾的残疾人。守着他,守得时间越长,他如同孩童般温柔的睡颜就越清晰,越温柔,叶童的这个想法就越坚定。“泽耀,你知不知道,在你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照顾你的人是我,不是什么莫野。我希望你永远记住这一点。”
莫野确实再没有过去陪他,她连席家的大门都没有再迈进去,老爷子对她的厌恶已经表现的很明显,再者说了,席家有叶童在,她并不担心大哥会没人照顾。老爷子给她在墨城另外安排了一个住所,是栋中型公寓,三室两厅,她一个人住显得有些空旷。老爷子安排她单独住,不是因为他放心莫野,相反,他在她家门口,安排了三个贴身保镖,只要她一出门,那些保镖马不停蹄的跟着,夜晚,保镖们换着在她房门口站岗,生怕她跑了一样。莫野的生活,被这突然多出来的三个人,搅得一团糟。她讨厌被人监视的生活,尤其是当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时,但却无可奈何,她躲在这房子里,与三堵肉墙,一同等待着婚期将至。婚期将至以前,便是去民政局领取结婚证,今天是回国后的第二天,她答应了老爷子便要做到,无可奈何,只能按照老爷子的想法去做,否则,她担心大哥得不到最好的照顾,只有照着他的话做,才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大清早,那些野蛮的保镖就敲响了她的房门:“莫小姐,起床去民政局!”
莫野还在房间睡觉,翻了个身,没有去理。她昨晚担心席泽耀担心到很晚,好不容易凌晨睡着了,现在也不过是睡了两三个小时,她才不愿意醒!那些保镖简直就是野蛮的代名词,见房里没动静,每过十五分钟就敲一次门,每一次敲门都说着同样一句话:“莫小姐,起床去民政局了!”
莫野简直快要疯了!被吵得脑袋嗡嗡作响,闭上眼睛,无数只苍蝇在眼前飞来飞去,哪里还睡得着!她愤怒的爬起来,大拍桌子:“妈的!有完没完?一个个的小婊子,窗外天还没亮,你丫民政局大清早就开门?”
门外的声音变得理直气壮:“莫小姐,不好意思,老爷特意交代了,让我们早点叫你起床,怕你忘了。”
忘了?她是真的快忘了,如果她得了失忆症的话!莫野恨恨然咬牙,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站起身,哗嗒一声拉开了房门,二话没说,对着门外吵个没完的保镖,一人来了重重的一拳,她的力度很大,仅仅是一拳,那些保镖疼的皱起了眉头,望着门口的莫野,似是不可置信,老爷可没说这位莫小姐会功夫的啊!而且老爷跟没说可以动手打莫小姐啊!那他们是不是就只有被打的份了?砸完了拳头,莫野虽说过了瘾,可保镖练过手,身上的肌肉都是硬邦邦的,脸部更是如此,莫野砸了三拳头以后,手指骨节传来一阵强过一阵的疼痛感,都隐隐发麻了。这些人都是吃什么长的,怎么肉能硬成这样?她在心里倒吸了口冷气,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可不能丢了自己好不容易挽回的面子!于是,一掐腰,一瞪眼,握着的拳头不小心蹭到了骨节,莫野立马皱了眉头:“废什么话,是老娘结婚,不是你们结婚,不要搞得比我还激动好吗?若是你们着急想嫁给向大总裁,我也不介意,我还可以帮你们争取名额。”
说完,她纤细的手指指着第一个男人,依次往后:“你,是大夫人。”
“你,是二夫人。”
“你,啧啧,长的真黑,那就小妾吧。”
“没我什么事,我就睡了。”
不顾门外一行人诧异的目光,莫野一溜烟关了房门,反锁!门外再也没有保镖吵闹的声音了,莫野总算是睡了个安稳觉,一觉睡到了正午,天空出太阳了,保镖们又开始炸锅了。“莫小姐,起床去民政局了!”
莫野可以骂娘吗?无奈,好像骂娘都没有什么用,她从床上爬下来,打开房门,钻进卫生间。直到见到她出来,那些保镖才作罢,悻悻然开门出去,等待莫野整装完毕。刷牙洗脸,穿衣打扮,尽管今天是她领证结婚的日子,莫野依旧很随便,没有化妆,没有特意打扮,衣服也没有精心挑选,还是和以前一样,牛仔裤厚毛衣,还有一条,染了血的花围巾。手指捻起脏掉的围巾,莫野望着这条围巾的时候,眼神复杂,那围巾上布满了干涸的血渍,鲜红的血经过四天的时间,已经变成了紫红色,原本粉蓝相加的围巾,多了这层厚重的颜色,显得十分难看和诡异。温柔的手心慢慢抚摸过深紫色的区域,慢慢延伸,莫野哽咽住了,她将围巾丢在了床上,没有去看。不知道大哥现在怎么样了,四天了,他有没有好转的迹象,还有最后的三天,他能否醒过来呢?这周的周日,不禁是他生死的最后期限,也是她和向越大婚的日子。如果他醒不过来了,他们从此以后的人生怕是要陌路了吧。莫野没有再想下去,因为门外保镖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莫小姐,向总裁来了,接您一起去民政局。”
向越?莫野一愣,原本以为他们是在民政局门口碰面的,没想到,他竟然过来接她了。她还以为,向越会因为上次她的逃婚而对她耿耿于怀,记着仇呢,这下看来,应该是原谅她了。这么多天不见了,也不知道这小子过得怎么样了。老爷子有没有对他说什么难听的话?莫野穿戴整齐,照了照面前的镜子,除了面色有点苍白以外,其他和以往没什么变化,她特意勾了勾嘴角,逞强的伪装出甜美笑容,这才慢吞吞打开门出去。三名保镖已经退开了,大概是被向越赶走了,门外空荡荡的,只有向越一人。他是孤身前来,孤立的背影,矗立在哪儿,冷峻潇洒,还有几分落寞。不知是不是错觉使然,莫野觉得门外的向越和往常不太一样,好似一下子褪掉了孩童的幼稚,一夜之间成长为大人,平时痞气的笑容和姿态全然消失了,他面无表情站着,发着呆,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直到看见莫野,他冷硬的脸上才多了一丝笑容。笑容并不是发自心里,所以假的要命,比莫野的笑容还要难看。莫野疾步走出去,带上了房门。她回了向越一个笑容,直奔主题:“走吧,该去民政局了。”
说完,不等他,埋头往前走去。她没有什么不开心,或是难过,心里漠然的一片荒凉,手臂上勾着一个小巧的包包,莫野的右手指甲全部陷进皮包里,将那价格不菲的皮包抓出了无数窟窿,皮屑布满了整个指甲,鲜嫩的肉被撑开,瑟瑟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