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丈。千分之一息。远在三百丈后船头上的徐海身形虚影消散，已经出现在曹大可身前，探手抓住那根手臂粗的丈八弩箭。“啪——”弩箭被徐海一手捏碎。“回去。”

他淡淡开口，人在半空，抬手一推曹大可，将其推回，顺手拿下他的长刀。这动作，不过一瞬。“世子！”

落回大船的曹大可惊呼出声。身在虚空的徐海身形如同流云，直接落在对面冲撞而来的大船上。那船上一队手持刀枪的武者嘶吼着冲向他。“仓——”徐海手中长刀横扫，一道丈长匹练刀光，直接将所有人斩做两段。“刀芒！”

“宗师！”

唯有宗师境方才能激发如此浩荡的刀光！“世上，真有这么年轻的宗师。”

大船上，看着那闪烁的刀芒，李浪瞪大眼睛，一声低呼。“怪不得，他敢扶棺进京。”

曹志也是低声轻语。那船头上的刀光一闪而逝，照彻方圆数十丈空间。一蓬蓬先鲜血飞溅，顺着甲板流淌。徐海身影一动，已经回到曹大可他们的船头。他手中长刀一个斜劈，一道刀气穿透水面，击在水下丈许处的三重锁链上。“当——”铁索应声而断。锁链一断，被锁链拦住的大船立刻冲往下游。后方，三河帮近百大小船只跟着冲过来，组成一支绵延数里的庞大船队。没有了铁索的阻拦，船队顺江而下，速度飞快。“拦住他们——”江面上有人高呼。一道绵长的号角声响起。“呼——”一道火箭射上天空，照亮下方点点白帆。大江之上，火箭如梭，映照江面如血。徐海手持长刀，站在领头的大船甲板上。“会杀人吗？”

他突然回头，看向身穿白衣的两位少年。两人浑身一震，对视一眼，犹豫一下，点点头。“好，若是有人要来杀你们，你们就杀了他。”

徐海抬手一弹，两个清亮的珠子悬在李浪和曹志的头顶。珠子上有淡淡的光幕降下，将他们的身体覆盖。这是徐海仿照赤血宗的护身法印凝练的珠子，防御之力，不算太强，但宗师之下，别想破掉。“曹副帮主，让三河帮的船点灯。”

徐海目光投在前方的江面，淡淡开口。点灯？此时点灯，岂不是成了靶子？曹大可心中诧异，却并未犹豫，直接飞身登上数丈高的桅杆，提着一盏灯笼，然后在上面有规则的摇晃。片刻之后，整个江面上，一条条船上灯光亮起。百条船上灯光相连，映着江上粼粼波光，仿若星辰坠落。周围，一艘艘大船趁着黑暗，悄然靠近。“嘭——”“嘭——”数道身形跳上船头，冲向身穿白衣的两位少年。“杀——”两人举刀迎了上去。“呼——”一道火箭上天，光亮照在徐海他们这条大船上。更多的船影涌向这边。两位持刀少年立在血泊中间，眼中有着一丝压抑的惶恐。他们杀人了。“仓——”徐海忽然飞身而起，直上数十丈高空，一刀劈在那火箭之上，将其劈碎。他身形在天际，让所有人都看清。“宗师！”

“飞天三十丈，宗师中也是巅峰了！”

“那就是墨玉蛟龙，世子徐海！”

一声声惊呼从幽暗的江面上传来。徐海身形一转，直接落在前方一艘拦江横行的大船上。“徐海——”“他来了！”

“快跑——”……一位宗师高手落在船上，不跑，只有死。“仓——”刀光乍现，如霹雳横空！血光在刀光映照下，透着鲜红的光晕。惨叫声起，惨叫声落。大船上，声息消散。“仓——”刀光，在另一艘船上闪现。再现时候，已经换了方位。肉眼可见，大江上的江水，泛出血色。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透着温热蔓延。血，还是热的。“他，他在杀人！”

所有人都知道，徐海在杀人。李浪和曹志立在那，手持持着刀，手脚，却在颤栗。他们想象不到，徐海说的杀人，是这样杀。屠杀。“大将军徐朗在赵国杀人时候，围三阙一，满城皆屠，血流成河。”

“赵国连屠八城，方才换来北境三十年太平。”

曹大可双目中尽是刀光纵横，仿佛回到当年，自己穿一身黑甲，随大将军在赵国屠城的时候。可惜，自己脱那身甲，太久了。姬子舒看着前方起落的刀光，紧紧握紧自己手中的长剑。“徐海哥，这是，在杀人……”杀人。只为杀人。如碾蝼蚁般杀人。听到他的话，三河帮帮主李长骏面上闪过一丝涨红，双目闪过精光。“太平久了，我大楚，都忘记什么叫屠杀了……”“所有人都忘了，大将军未镇北境时候，赵国攻到沧澜江岸边，杀人填江。”

杀人填江。姬子舒骇然回头。“大将军就是踏着人桥从东岸杀到北岸，追杀赵国败军三千里。”

“若不然，大江上下，也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安稳了三十年。”

踏人桥，杀人。看着江上的血红，姬子舒实在无法想象，当年的大楚，当年的大楚百姓，有多惨。“据说，皇帝调黑甲回京了……”李长骏的声音低沉。姬子舒紧紧咬住自己的唇。他的眼前，闪烁的刀光，逐渐模糊。这一刻，他也想杀人！大江之上，刀光越来越盛。江水，已经血红。就是暗沉的夜色，也挡不住那妖冶的红。江上，已经慢慢没有了声息。直到，最后的刀光消散。“你的刀。”

徐海将长刀递还给曹大可，然后淡淡道：“这种黑甲勋功战刀，徐朗一共打造了一百七十一柄。”

“发给活人的，只有二十柄。”

他看一眼曹大可：“你在赵国杀过多少人？”

“六百一十八。”

曹大可下意识的报出数字。徐海点点头，轻声道：“好好活着。”

说完，他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再出现，已经在自己的那艘大船上。“爹……”曹志茫然的看向自己的老子。刚才，自家老子与世子的对话，是真的？“呵呵，你老子我当年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曹大可脸上在笑，双目中却有泪珠滚落。“世子让我，活着。”

“本来，我是准备，随大将军一起走的……”“爹。”

曹志红了眼眶。“哈哈，傻小子，世子不让我死，我就活着呗。”

“你老子我还要给你娶媳妇，还要抱孙子呢……”……临江台上，原本清凉的江风，带着血腥与温热。青衫文士立在那，静静看着奔流的江面。“如何？”

他不回头，只是淡淡开口。他背后，有人上前躬身。“回先生，世子徐海在江上杀人，江水红透三十里。”

“好！”

青衫文士一收折扇，脸上透出笑意。“将此事公知天下。”

“飞鹰传书丞相，今日之后，徐海，再无与康帝联合可能。”

“大楚，终究是王谢的大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