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长老，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参浑身颤栗，握着的双手指骨发白。是自己听错了？自家孩儿为家族、为青云道之事奔波，被贼人所杀，到头来，竟被说成是不肖？说这个话的要不是三长老，沈参已经出手。“哼，本以为沈长云是个稳重之人，却不想竟是差点坏了青云道大事。”

三长老沈默看向沈参，双目眯起，其中透着寒芒。“若非是沈长云多事，激怒徐海，怎会招来杀身之祸？”

“青云道需要的是一柄刀。”

“现在，徐海用沈长云的性命证明，他这把刀很利。”

三长老目光扫过所有人，冷哼一声：“我若不去赔罪，难道让青云道再派其他人来？”

“难道你们想让青云道觉得，我沈家人不配做刀，只配做磨刀石？”

大堂之中，无人应声。所有人都低下头。便是沈长云的父亲沈参，也不敢抬头与三长老沈默对视。“哎……”沈默轻叹一声，大步走出：“五大执掌宗门，怎么会真在乎一个小小凡俗世界家族的生死荣辱？”

“别把自己看的太高了……”“通天家族？人家天上人看，都不过是蝼蚁罢了……”——————风津渡。京城之外，金川河上的渡口。金川河，算是大楚京城最后一道屏障。过金川河，直入京城，五百里一马平川。此时的风津渡，没有一条渡船。“哎，小子，你杀了沈家人，又散了黑甲，所有人都怕了。”

铁狂人看着水波不兴的河面，一脚踢开面前的碎石。碎石落在河中，激起一个个荡漾开来的圆圈。站在马车前的徐海目光落在千丈宽的大河上。的确，如铁狂人所说，这一次，他终于将所有人杀怕了。江湖，朝堂，修行者。没有人再来招惹。连原本夹道观望的百姓，零散跟随的江湖武者，也没有了踪影。他转头看向远处的山林，除了赤血宗之人悄然坠在后面，这一次，真的清净了。“怎么样？要我扛师兄的棺柩过河吗？”

铁狂人扭头看向徐海。徐海摇摇头，将目光投向上游位置。那里，一叶扁舟飘飘悠悠而下。铁狂人刚咧嘴一笑，慢慢却变了脸色。“左，左师伯……”扁舟顺流而下，不过片刻已经停在风津渡前。“铁狂人，不认识老夫？”

扁舟上，身穿青袍的老者手持竹篙，冷冷看着铁狂人。铁狂人一个激灵，低声道：“左师伯，你，你怎么来了？”

老者冷哼一声，也不下舟，只是目光看向徐海，又看向车架上的青铜棺柩。“小子，这是你师祖。”

铁狂人凑到徐海身侧，低声开口。姬子淑连忙将衣衫整理下，躬身施礼。徐海面色不变，只是看向青袍老者。“徐朗的师父不代表我就要认。”

“何况，当初要是血战宗出手，徐朗也不会死。”

听到徐海的话，铁狂人眼睛一瞪，喝道：“小子，你怎么跟你师祖说话？”

“你师祖可是来救你的！”

“我不是来救他的。”

青袍老者朗声开口。他一句话，让铁狂人面色一僵。“左师伯，连你，也不愿出手？”

青袍老者摇头道：“我血战宗担不下这场因果。”

说完，他将目光落在徐海身上，又扫过一旁的姬子淑。“我可以帮你带她走。”

“我不要！”

姬子淑下意识的一声低呼，话出口，方才面色一红。“前辈，我，我想陪徐海哥去京城……”青袍老者没有说话，将目光转回徐海的脸上。徐海淡漠不语。整个风津渡，只有风声。许久之后，青袍老者一声冷哼，手中竹篙一点渡口的栈道，扁舟徐徐离岸。“铁狂人，你若是不跟我走，你就别回血战宗了。”

铁狂人茫然的转头，面上露出错愕：“怎么，这，跟我有什么……”“铁叔叔，你走吧。”

姬子淑看向铁狂人，面上露出微笑：“后面的路，让我们两个人走吧。”

姬子淑将“两个人”说的很重。铁狂人伸手指指姬子淑，又指指徐海，一甩衣袖，大步往栈道上走去。走出几步，他转过头：“当年师兄有个生死对头，他和师兄亦敌亦友，他要是愿意出手，或许……”话说完，他扭头就走：“老子这就去寻他。”

他一脚踏在厚木栈道，飞身跨越十丈，重重落在青木扁舟上，将轻舟踩的晃荡，激起无数水花。看着铁狂人所乘的轻舟缓缓离去，姬子淑收回目光。“徐海哥，我陪你去京城。”

她抬头，看向徐海，又将目光落在车架上。大将军，你们有你们的期望，我们，有我们的选择啊。哪怕血战宗都不敢沾染又如何，不过，一死。青丝不离，白首，不弃。徐海点点头，依然看着面前的渡口。“徐海哥，我们去上游吧，那里有浮桥。”

姬子淑看一眼金川河对面，低声开口。对面，影影绰绰，有着许多人影。似乎，很多人都想看，徐海哥怎么渡河。徐海摇摇头，轻声道：“上车，我们渡河。”

上车？渡河？没等姬子淑反应过来，只见大河之上，从对面往风津渡，一道晶莹的冰桥出现。冰桥延伸，直落在风津渡的栈道上。桥宽三丈，够车马行驶。以冰为桥，不是凡俗手段！“沈默前来给世子赔罪。”

大河对岸，一道身影踏足冰桥，一步十丈。“沈家，愿为世子搭桥，助世子渡河。”

立在大河中央，沈默向着徐海躬身。搭桥。牵线搭桥。不是之前沈长云那趾高气昂的收服，而是放低身份，仅是从中牵线，姿态极低。为徐海和青云道之间，牵线搭桥。姬子淑瞪大眼睛，豁然转头看向徐海。沈家。通天沈家。难道，徐海哥早算到这一切？“不走吗？”

徐海低头。“哦。”

姬子淑攀上车架。“沈默，你沈家是要与我周家结成死仇？”

天际一声爆喝，一位身穿血袍的青年静悬百丈天穹。“还是说，你沈家，竟是沦落到自家子弟血仇不报，却来捧凶手臭脚的地步？”

青年的声音响彻十里。他的话语粗俗，但能让人一听就懂。所有知道大概事情始末之人，都知道青年说的是什么意思。沈家，就这？通天沈家，连自家子弟的仇都报不了？通天二字，真是白叫的？此等通天，真是可笑。可悲。沈默握起双拳，双目眯起：“周浦，连你都来了凡尘世界。”

“你们赤血宗这一次，可真是下了大本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