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跟着艾奇来到体验舱。这个舱怎么看怎么像医院的的心电图室。艾奇介绍说：“操作很简单，设置好故事背景和人物角色，把几个电极贴在你的躯干四肢上，再戴上头盔，闭上眼睛，眯一会儿就进入游戏了。”

方长拿起一个电极，说：“你们这玩意儿是心电图机器改的吧？”

艾奇笑道：“可以这么说，我们公司以前就是做心电图仪的，还有胃镜、B超、CT啥的，大部分常见的医疗器械都做。现在很多医疗技术都用到日常生活中来了，公司也在谋求转型，抢占非病患人群的市场，所以开发了这个游戏机器。在国外叫虚拟人生，在中国找人翻译，取了个比较文雅的词儿，叫太虚幻境。”

方长看过《红楼梦》，知道这个词汇，笑道：“翻译的人肚子里有点墨水。”

艾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你在夸奖我么？哈哈。来干正事儿。你想要什么样的故事背景？也就是说你想到哪个年代？代入到什么样的角色？这里有很多选择，也可以根据你的自身情况做自定义设置。只要是现实生活中出现过的人物原型，你可以尝试，当美国总统也行，只要你掌握一点美国总统的技能，比如英语啥的，能蒙混过关。如果要做超人做钢铁侠，那就有点困难了。”

“这太虚幻境，是单机游戏么？”

“不是啊，是联网的游戏。有许多别的玩家。有的付费玩家出钱买权限，他们能够选择的设定就多一些。比如亿万富翁这样的选项就得多出钱，想代入成英俊潇洒迷倒万千少女的美男子也需要多出点钱。你现在是体验版，权限没有那么大，但是也能玩得很爽了。”

方长说：“太高端的角色我反而适应不了，当美国总统一下子就露馅了。”

他在操作界面上看了看，的确像是游戏的设置面板，想了想，说：“先从我经历过的人物角色开始吧。我经常做梦回到大四那年，就设定为大四的学生吧，然后……然后有个漂亮女朋友。嘿嘿嘿，能搞定不？”

艾奇操作了一阵，说：“没问题，设置好了。给你设定在四年前，也就是咱们大四快毕业的时候，角色和你的背景基本相同。游戏里你就不是方长啦，而是一个叫方正的男生，模样比你潇洒，哈哈，别怪我说话直，游戏里面的玩家角色都比现实中帅一点点。你会碰到很多人，如果是熟悉的人，系统会告诉你关于他们的资料，直接灌输到你的脑子里。如果是陌生人，那就不用管啦。当然了，系统给的资料都比较简单，太多了你也记不住。你在大四想干而不能干的事情，在游戏里都放心大胆地去干吧。”

方长在大四时的确有许多遗憾，受了许多委屈，在现实里受委屈时不敢反抗，在游戏里就能大闹天空了。他说：“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我有个问题啊！那个，为什么不能把游戏角色设定成我自己，把游戏里的同学设成你呢？”

“那样的话，工作量太大了，数据太多，服务器扛不住，因为我们的玩家数量很多。我们只能根据相关的模型去设定人物角色，比如设定一个角色长相性格接近于你，但是无法完全复制你。如果这个角色长得像你，性格又不是很像的话，带给你的真实体验感就差了一些，不如直接设定成陌生人。”

“有道理。”

“而且，也是为了避免玩家分不清现实和游戏。比如在游戏里打领导打惯了，万一在现实里还打领导，那就蛋疼啦！最重要的是，直接采用现实中的人的形象，容易侵犯肖像权，侵犯他人隐私。”

艾奇解释说。介绍了一阵，艾奇让吊带裙姑娘先回去，他在店里守着，时刻照顾着方长，免得出什么意外。姑娘听话地回去了。“还有个问题，如果我在游戏里出车祸撞死了怎么办？我会不会脑死亡？”

方长非常担忧这个，万一出现思维紊乱，那就得不偿失了。艾奇笑道：“如果出现重度昏迷或者死亡，你就会醒过来。不过这个游戏角色也死了，下次玩的话，就只能换个角色。”

“有点意思。如果你们这停电了咋办？”

方长观察着体验舱的四周，都是各种闪着指示灯的电子仪器。现在的人们生活在电力世界，离开了电什么都干不成。“不用担心，我们有备用电源。就算备用电源没电了，你会立刻醒过来。只不过，你醒过来的时候会有点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游戏，要花一点时间来适应。反正呢，游戏里没有我，现实里有我。你看到我的脸，就意味着你回到现实了。”

“OK！我肯定能分得清。”

“不一定哦。躺在床上吧，我给你穿戴设备。现实世界满八个小时，你就会醒过来。或者你喊出你的口令，也能提前醒过来。不过，所有的玩家都很享受游戏，都没喊口令，都想继续玩呢。还有，这个游戏的好玩之处就在于，不用考虑后果。你看你老板不爽，可以当众打他耳光。反正呢，为所欲为！具体的好玩的地方，你慢慢体会吧。记住为所欲为就行。”

方长躺在床上，感受着电极贴在身上的冰冷感。当头盔戴在头上时，他很快就昏昏欲睡了。……突然，他打了个激灵，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坐在一个大的阶梯教室里。系统给他灌输了一段消息，说他是江东省中医药大学的大四学生方正，临近毕业，正在找实习单位。他感觉裤子口袋里放着手机，掏出来当做镜子看，发现屏幕里有一张帅哥的脸。这张脸的主人便是方长的角色方正了。比方长本人帅多了。现在有一家叫悬壶药业的大型医药企业来学校的大教室搞宣讲会。方正对悬壶药业心仪已久，一直想到这家企业工作，因此来到了这间大教室。方长有些恍惚。在他大四的时候，悬壶药业的确来学校招聘过。他积极地准备面试，但是在初试的时候就被刷掉了。不得已，他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江城本地的一家连锁药店。宣讲人的声音打算了他的思绪。他收回心思，听宣讲人介绍企业背景资料以及相关岗位职责待遇。宣讲完毕，就开始进行简历投递、收集的工作。悬壶药业工作效率很高，当场筛选简历，筛出候选人，进行初面。方长的简历做得不错。或者说他代入的这个叫方正的人的简历做得不错，校园和实习经历很多，进入了初面名单。等候面试的时候，有的同学在外面焦急地等待，患得患失。有的同学拿出“面经”仔细阅读。所谓面经，就是专门指导面试技巧的书，所谓面试之经。方长很淡定，心想反正是游戏，怎么潇洒怎么来。面试官要是刁难自己，就立刻反驳。在现实中，他一贯老实，还没做过这么出格的举动，甚至想都没想过。现在光想想，就觉得很带劲。轮到他了。他走进面试用的办公室，看到对面坐着三个穿着职业装的人，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坐在中间的面试官板着脸看着桌子上的简历，说：“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方长咳嗽了一声：“我叫方长，不是，我叫方正，是江东省中医药大学药学院的应届毕业生。我来自……”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方正的身份背景和他基本相通，说起来很顺溜很自然。面试官问：“你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呢？”

在四年前，方长也遭遇到这样的问题。当时他说了好些套话：“贵公司在业界享有盛誉，口碑很好，是非常好的发展平台，我的师兄师姐们都大力介绍过的贵公司。我对贵公司心仪已久，想成为其中的一份子……”现在是在玩游戏，当然要自然一点、奔放一点，不要那么虚伪。于是方长实话实说：“因为听说你们公司工资待遇非常好，补贴很多，不比外企差。肯定是哪里钱多去哪里！”

面试官一愣，估计是没碰到过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他又问：“你平常有什么兴趣爱好呢？”

在四年前，方长是这样回答：“我喜欢看电影，喜欢音乐，也喜欢看书，经常关注医药和经济方面的新闻，还喜欢出去旅游。”

此刻方长十分奔放：“我喜欢打游戏，经常打通宵，还喜欢看日本动作片，喜欢看路上的美女。”

说完之后，他有些忐忑，但是很快觉得畅快无比。面试官脸色不好看了，冷笑了一声，说：“你倒是坦诚。不过我们公司现在需要一批有经验的人，能够马上开工干活的，看你没什么经验啊。”

这话让方长十分愤怒。当初他就是因为这点被刷掉的。“我现在的确是没什么经验，但是我可以学习成长嘛。”

他不由自主把自己真正地代入到角色当中了。这些场景太真实了，跟他经历过的完全一样。面试官挺着一张扑克脸，说：“培养员工是要付出成本的，在你们能够创造经济效益之前，我们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我们为什么不去找有经验的人，而要招一些新手呢？”

方长火冒三丈，蹭的一下站起来，大声说：“你们是在搞笑吧？来学校搞招聘，招的肯定都是学生，学生哪有什么经验啊？你们要经验的人，就该去社会上招啊。来学校招学生，又嫌弃学生没经验？是不是故意找茬？浪费我们时间，也浪费你们时间。”

说完，他扭头就走，用力地甩上门。在外面等待面试的人都吃惊地看着他。一个人问：“老方，你咋跟他们吵起来了？”

方长大声说：“这三个傻逼，早就看他们不爽了。来学校招学生，又嫌学生没经验。你说他们是不是傻逼？”

这个人小声说：“那你也不能这样说啊，影响多不好。”

方长笑道：“实话实说！怕啥！”

他迎着众人复杂的眼光走出去。来到教室外面时，他畅快至极，又哈哈大笑起来。这时一个穿着短裙的姑娘蹦蹦跳跳跑过来，搂住他的胳膊，问：“看你这么高兴，面试很成功吧？”

方长意识到此人是方正的女朋友，没想到女朋友的身材如此惹火。